云朝西,泡死鸡 云朝南。冻翻船 云朝东,一场空 ——秦源农谚五月,百花褪尽,草木浓绿。水萝卜在地里,天旱,长虚了心,长老了皮。三月天孵出的鸡娃,线团大,现在绒毛掉光,灰不溜秋。老猪婆卧在圈里,吃怕了苦苣、灰灰菜,不和玉米面,不下嘴。屋里钻进来的绿头苍蝇,嗡嗡叫了两天,最后在玻璃上撞死了。再过十来天,就该割菜籽了。
我十九岁那年,父亲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甚至更早,只是那时我才知道。母亲问我:“我要和你爸离婚,你同意吗?”我没什么话说,母亲要和父亲离婚是合理的要求。我把同样的问题抛给弟弟,小我十岁的弟弟在我面前一向内敛。他的眼睛是丹凤眼,噙不住眼泪,看着我,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一九八二年的秋天,我家老宅的柿子树跟往年一样,热烈结满了拳头大小的果实。跟往年不同的是,爷爷在树干分叉的地方烀上了几根带刺的酸枣枝,像给黢黑的树身装了一副獠牙。邻居们挎着筐子来到树下,看着“獠牙”会犹疑地站上一阵子。爷爷坐在堂屋某个角落里不为所动地吸着烟袋.
孝女11986年,我遇到笑笑,那年她十二岁。我妈在县城里当搓澡女工。每逢周末,我就从林泉村骑自行车上县城找她,替她两天班。这两天搓澡的人最多,活儿也最累。好在我年轻,浑身有使不完的劲。我年纪小,又瘦,起初没人找我搓澡,后来一传十十传百,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人还没脱衣服,进了门就先来我这儿排上号了。
猛然记起老婆大人交待的重要事项,已经是傍晚六点。像是被人冷不丁地从四十几度的温泉水里提拎了出来,直接扔到冰水池里,我前一秒还沉浸在新完成的考察报告获得县长首肯的高度兴奋中,这一秒脑门上冷飕飕冒起的净是白烟。
一年一度的樱桃节,成了文登人与外地朋友联络感情的一个契机,为此他们挺忙活的。我因为不会开车,每年需要他们来接,这就格外让我过意不去。今年,朋友们吸取教训,避开了最热闹的几天,上山下山时,没有经历往年那种人车拥挤的难堪场面,使得这次出行成了非常顺畅舒心的事情。
1997年。秋日。当绿皮火车,从黑龙江省的最北端,一路呼啸着驶进山东境内时,二姐坐在火车上,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她两天一夜没睡觉,只打了个盹儿。德州、济南、淄博……列车“哐当、哐当”有节奏地运行着,就像是提醒着二姐“回家、回家”。匍匐的钢轨,像是大地的血管,朝着家乡莱州的方向延伸,一如她对老家的热望。
无父何怙,无母何恃。1在你离开世间沉入那片土地八年之后 我离开了那片我曾经的血地 你看到了我的生,我看到了你的死 我们在世间交集了四十年 我们的身份是母子 没有哪个母亲比你更像娘
四月,独自在布达佩斯醒来 拉开清晨的窗帘,被纷扬的 大雪惊呆。灌木丛上 失去呜叫的小鸟 在密集的落雪中翻飞 车流无声,开往同一个方向 我在露台上裹紧睡衣 无人注意到我在这里 我感觉到陌生,和渺小
看海 我想说的不是海 是一方明澈的蓝,是一段 封存已久的记忆 我想说一个人的离去 和另一个人的忧伤,许多年后 一个人喃喃自语,在午夜 安抚一个梦的惊惧 我想说一个人的脸上 涌动白色的浪,但他的内心 依然是深邃的,明澈的蓝
在茶园 在我的红土高原,稀薄的阳光 穿过清晨的露滴,渗出茶树的清香 它们不开花,只生长嫩绿的新芽 让一生的流水远去,留下一壶的清冽 饮茶煮雪 万亩的茶园盛开在海拔之上 一旦有客人落脚,我必定好生招待 说说我沉重的肉身 无法卸下多余的石头
光阴辞 这杯酒,适宜在露水爬上草尖的时候 一饮而尽。道路已经冰凉 摇晃了一天的树枝 终于在巨大的寂静里抚稳自己 沙漏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计时的功能 它甚至不知道时间为何物。这些沙子 如果忧伤的拳头不能握紧它们 那么就让风给它们裁一件往事的睡衣
醴泉寺的桃花 缭绕的慈悲里我昏昏欲睡 万事万物已将我遗忘,傍晚时分 燃香,打坐,默诵一段历史或者传说 泉水与齑菜的细节 再次被打磨、抛光 一丝不苟的样子多像这人间秩序 唱经人甚至把我梦里的雨水一并喝下 他干涸的心根本看不见春天 最好的时光就这样过去
一世间至大的事,也无非就是一个人的生,一个人的死。其余之事,不过都是生与死的奴仆,跟着它们依附于一个人的身上,见证他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直到他烟消云散,直到它们另择明主或庸君。
都说十里不同俗。在鲁北冀南平原,大年初二是个热闹日子。这一天,有的地方新出嫁的闺女带着女婿回门,有的地方走亲戚祭奠先辈,总之,是亲朋带着浓浓的年味聚会,是年的延续,有喜庆,有祝福,有释怀了牵挂后的安慰。人人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笑。
这些年,每年都要和沈宽阔见一两次面,通常是他来找我。每次见我,他都有些许不安,总觉得打扰了我。我劝他不必有这样的顾虑,因为我不是那种时间宝贵到不能随便见人的人,他不来找我,自有别人会来找我。何况,和他聊天并不乏味。见我这么说,他说好,那我以后把见你的次数从每年一次扩展为两次,然后神情中显出心满意足又无比感激的样子。
编前语:新世纪以来的散文创作进入了一个多元审美的时代,随着市场经济、传播媒介和新兴文化观念的杂糅与融合,使得当下的散文观念和疆域发生了很大变化,散文的文体探索也随之进入一个新阶段,“新散文”“在场主义散文”“魔幻现实主义”等创作观念或流派的出现,也在验证着当下散文写作新的格局和改变。本期热点话题梳理分析当下散文创作的...
面对李娟的写作,很多批评家似乎产生了某种共识:为李娟写批评,近于一种徒劳。就如同面对一样天然灵动的美好事物,无论是闪亮的溪水、林间的小兽,无边的旷野或七月的巧云,在你遇到它的那个刹那,仿佛灵魂相契的时刻,除了能轻轻张口低低赞叹一声,其他语言总未免显得苍白而多余。但李娟偏偏就有这个本事。
作为“新散文”的代表作家,周晓枫一直以持久旺盛的写作生命力活跃在当代文坛。在长久的向下写作中,她不断捡拾着生活中无比琐碎的小事,窥探着生活中司空见惯的景色,并企图挖掘出生活中那些掩在光鲜背后不堪一击的内核。
“‘五四’时期散文的革故鼎新,如同其他文学形式一样,是相当自觉和彻底的。散文自此成为一种独立的艺术形式,实现了从古代形态向现代形态的转变。”并迅速地造就了一个既与古代散文媲美又为后世提供典范的繁荣期。自“五四”以降,中国现代散文发展至今已有一个世纪的历史,其中“新散文”的发展承袭了“五四”破旧立新的模式,为散文文体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