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一、质检员陈家兴在做质检员之前是做测量的。当测量员很苦,终日扛着又重又硬的测量仪,在荒无人烟的孤山僻地里爬高走低的,累不说,还受罪,这罪不仅是铁器压在肩头上的疼痛,更多的是寂寞。一个人,一支测量仪,支伶伶地站在旷野之中,即使是一个开朗活泼的人,此情此景,亦难免孤独。每次陈家兴扛着测量仪,戴着白色安全帽走在荒山中时,他都...
<正>青白的光线透过窗帘浸入屋内,室内的陈设影影绰绰地现出了它们不甚清晰的轮廓。女人用一只胳膊肘撑住炕面,刚想把自己笨拙的身体支撑起来。身旁的男人一骨碌爬了起来,两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女人臃肿的腰身。还有一个星期女人就到预产期了,隆起的腹部像倒扣着的一口锅。从七八个月开始,只要女人在夜里稍一动弹,男人便警觉地爬起来帮女人翻...
<正>1母亲怀他十二个月,还没有把他生下来。母亲是个苦命人啊,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这小东西连太阳都没见过,每天就在母亲体内翻山倒海,想尽办法折磨她。儿女生来就是母亲的债主,这话一点不假。孩子没有落地就已经整日向她逼债了,母亲连不想活的念头都有过几回。女医生来到家门口,看到母亲正在门外喂猪,搬柴火,像没事的人一样。这已是医生...
<正>我家原先住在胡同里,一条直线下去,一间房子连着一间房子,有的房子门口有片空地,我家就是。奶奶刨开土,种了些大葱和黄瓜。有时吃饭吃到一半,我叫一声:奶,吃饭吃得不过瘾,没有葱。奶奶就站起身来,迈着小脚,走到院子拔一棵葱,洗净放在我面前,笑说:孙子,吃完还有。谁家有这葱?一九九一年年初,我十二岁,前苏联刚刚解体不久,作家三毛刚刚...
<正>1接到电话那一刻,他傻了。老宋走了,老宋走了不止一天了,已经十天了。手握听筒,听筒是凉的,呼吸在那一刻也平息了。屋外有打桩声,咣地一下,又咣地一下。他恍惚,有些站不稳。阳光落在写字台上,上面有他的墨迹,光盖在字上,密密麻麻,像黑色的菊花。对方在说,但他听不清,一句话也没听进去。烦躁之气迅速升腾,即刻弥漫了全身。对方是平平。...
<正>一个看起来像婊子的女孩。一个敦厚忠实的男人。其余的不再重要。嫌太简单?还有一间藏有《爱情圣经》的图书馆。这是个什么故事?别急,这是一个有关开花的故事。阳光在燠热的盆地里扑扑地波动着,兴许有四十摄氏度。这是一个普通的夏日午后,我想经过菜场时买一束花。蝉声欢快而杂乱,像小便的嘘嘘声,又像蛇抛出舌头的咝咝声。市场是一条...
<正>时隔二十一年让我遇到他。那是怎样的一个下午,此生我都不会忘记。天很纯,草很嫩,森林很浓,他背后的光跟太阳合体,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麻利地抖抖手,正正身,低眉接过他递给的联系方式,那是我此生第一次不知道对方的长相就留下邮箱的"朋友"。朋友分很多种,有男人的女朋友、女人的男朋友;也有男人的男朋友和女人的女朋友。他应该属于我...
<正>1她趁黑摸进工地那间用合板简单遮挡起来的门的时候,她男人跟一个女人在床上正搞得欢,床边摆着一台未转的风扇和六盘点燃的蚊香,照明的是一台笔记本电脑,静音放着技术片子。她原想拿起笔记本砸过去,又因为她作为一个抠门女人的本性,她选择了拾起电扇砸过去,紧接着又拾起两盘蚊香扑到床上,把点燃的那一端狠狠地往那个吓坏了的女人的阴...
<正>1二月的一个傍晚,村子笼罩在薄暮的幽暗中。昏黄的街灯照到汽车站,站里除了吉丽·斯泰内尔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了。村议会的办公室个个都关门闭户。透过附近的房子的百叶窗传来电视的声音。一只野猫迈着毛茸茸的爪子,从一个个垃圾桶中间穿行而过,尾巴直直的,肚子有些圆鼓鼓的。那只猫缓缓地过了马路,消失在柏树丛的树阴里。每天晚上七点...
<正>郭嵩焘是怀着一颗受伤的心上路的。这是一条穿越重洋的水路,一条通往前途未卜的化外之国的先行之路。光绪二年(一八七六年)十月十七日晚,上海秋雨缠绵,一条小船将郭嵩焘一行十余人送到了停泊于洪口的一艘英国邮轮上。次日,当邮轮缓缓驶向外海,大陆的轮廓越来越模糊,终于变成了海天一色处的一条微茫的天际线。郭嵩焘的家人呕吐不止,他...
<正>当我的书架上拥有一本安伯托·艾柯的小书《误读》时,我窃以自豪。我身边的朋友怎么看待?啊,他们说,你在体验艾柯,那个说话颠三倒四的意大利老头吗?艾柯多才,涉及领域极为广泛,哲学、符号学、历史学、批评学,甚至还亲自操刀小说。不过他四十八岁时才出版了第一本小说《玫瑰的名字》。他的骨子里原本就是对源文体的仿讽,他总是不相信眼...
<正>没有人知道结果会怎样,因为我们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蕾切尔·卡逊(美)一堂哥病了,肺癌。医生说,癌细胞已经侵入了脑部,手术无法切除,只能保守治疗。保守治疗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天宝在电话那头一直哭,他接受不了这个突如其来的事实。我违心地安慰着天宝,生老病死,是谁也无法抗拒的自然规律……这话太轻也太苍白了,堂哥劳苦了一辈...
<正>那天我一早就动身,在路上费尽周折,回到半岛时已经很晚了,暮色中我还是看到了那条白亮的小路——由海滩那边伸过来,擦着村子过去,一直通到山坡上。山坡朝西北方向攀升,那里没有高大的乔木,地上长满了地龙草,许多年了,它们匍匐前进,枝蔓上垂下的气根又扎回到地里,逐渐做成了死结。它们经常暗中发力,把人绊倒在地,阴险的枝蔓占领了整片...
<正>读你的新词,收梢时借用了天样纸三个字,觉得极为有趣。那个耍赖的古人不写信,却分辩说:绕清江,买不得天样纸!我不是懒得不写信,是因为没有天大的纸。镇子上的天,他一定没有见过。见了,恨不能搭个梯子爬上天写几个字。我在镇子上的时候,早晨开门,就是一天满满的湛蓝,那么美,那么纯,让人惊诧。我常常看着天发呆。这蓝天,蓝得霸道,蓝得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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