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就是那个叫鬼金的吊车司机,我写小说。小说意味着虚构,那么下面这一切,来自虚构。……俞一白被开除了。图林来监狱探监的时候,告诉他的。图林是俞一白的工友,也是他轧钢厂里的两个朋友之一。
一那人佝偻着身子,怀抱一个大木匣,在玻璃门外晃一晃,轻轻敲了两下门。"进来吧!"许雅玟头也没抬,喊了一声。电脑显示器挡住了她的半边脸;桌子上散放着一堆文件夹,一瓶盛开的百合花,一朵簇拥着一朵;还有一个造型复杂的琉璃摆件,似动非动,碰也碰不得。
一两杯啤酒下肚,包水平接连打了两个饱嗝。他叉开手指摁着鼓起的肚皮,半张着嘴巴看着我。我以为他的饱嗝还没打完,不料他伸着脖子,扫了一眼饭桌上乱糟糟的菜盘,忽然探头对我说:"我必须要离婚了,再不离我就得疯了。"
红心桃儿两半个嗨,小哥哥的哥,红心桃儿两半个;哥哥一半我一半,我的一半比蜜甜;桃儿越红越惹人,我是哥哥的心上人;红心桃儿透心红,哥哥你把心事明。雨下起,就再也没有停。整个九月,细密的雨,落了一层,接着一层,还有一层。无休无止的样子。像有人,迷迷糊糊开了水龙头,忘了关掉一般。天昏暗着,罩在秦源的头顶。地也昏暗着。雨丝把天和地松散地缝在...
一 再次听到程家竺的消息,我心中的夜比户外的夜更忧郁更浓烈。放下手机后,我不由得点燃了一根烟,站在窗户前,寻找着暗夜深处的光之源。但是,我什么也找不到,什么也看不见。越是寻找,越是渺茫。
刘军看看手机,是瑞祥宾馆的刘老板。这时,他正在回城的路上。小弟,有空吗?三缺一!刘老板的电话总会在刘军身边引起笑声,她声音沙哑,像一只发情的鹅。小三又开始喊了……有人起哄。刘军笑笑没有说话,在无聊的环境中,同事的调侃,成为最好的消遣。
糖,让我和一个叫虎妹的女人有了关联。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乡镇,物质的匮乏显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包括小孩对吃糖的奢望。我时常带着饥渴和孱弱在下水街上飞奔,瘦弱使我轻盈,所以我总能保持腾跳的节奏,饥渴使我愚笨,所以有时我会被石子绊倒。多数时候,我摔倒重新站起,身上只是多了几片草叶,而那一次我站起时碰到了一具肥胖的身躯:肥硕,丰厚,与...
江滔手拿警戒线,肩扛"温馨提示"牌,跟提着几件游泳衣的金虎,肩并肩,脚步轻快地朝三江公园的长江之歌道口走去。江滔瞄一眼打箭一样朝前赶的长江水,心潮一涌,便用了《长江之歌》的调子,即兴填了"我从家里走来,人生从此有了光彩"的词,撮起嘴唇吹起口哨。金虎听见了,也合着江滔的调子,哼起《长江之歌》来。
建麻子打电话说,他老太爷过几天九十大寿,问我有空去吃碗寿面不?我说,老校长九十华诞,莫说我如今清闲有空,就是没空,我也应该抽空去祝寿啊。建麻子说,那好,你从省城坐高铁过来,到时我去市里高铁站接你。建麻子大名王建成,建麻子是当年我们给他起的诨名,不过他脸上并没有麻子,麻子似乎是我老家那个地方专门给鬼点子多的人备的别称。一九七八年,...
黄昏时分的浏阳河第一湾,仿佛由一只硕大无朋的螺坨雾化而成,远山如田螺的翘臀,由浓渐淡的青黛,旋转着的姜黄色的泥土与夕阳,近处则像是挖掉了肉的田螺口,洁净清新。公路和桥,河两旁的仿古建筑,这个离县城还有三十八公里的偏僻乡镇,呈现出一种对原始风貌的理解和尊重。他们只在桥的一侧修建了一排五百米长的低层商铺,而且是建在加高的河堤上,堤...
傍晚的时候,我在水池边洗油麦菜,岔路口传来了老猫凄厉的叫声,就像一个小孩冷不丁掉进了水池。我心里咯噔一下,扔下菜篮子,拔腿往外跑。围绕在我脑袋旁边的几只蚊子,也紧紧追随着我的脑袋。有只蚊子在耳边嗡嗡地叫,我不耐烦地拍了一下耳朵,希望能把它打死。
《庄子·应帝王》中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南海的帝王是倏,北海的帝王是忽,中央的帝王是混沌。倏和忽经常在混沌的地界碰面,混沌对待他们非常友善。倏和忽打算报答混沌的善意,他们说:人都有七窍,所以能够看到事物、听到话语、吃到东西、呼吸空气,他却没有七窍,我们给他凿出来吧。于是,他们每天给混沌凿出一窍。七天后,混沌死了。"
路的诱惑 我尊重路,如同尊重闪电、血脉或者掌纹。不可救药地爱上了孤独。一个人的时候,所想、所做、所说,是完全一致的。在孤独里,我找到了苦苦追求的自由。生命的底色,也是那种青少黄多的苍凉。大西北的秋天与我的生命之间,所产生的强烈的共鸣,让我着迷。看到绵延至天边的大地,不长一棵树,我觉得这是一种坦诚。把城市当成一座监狱,埋头于办公...
黎贡 高黎贡多少次说要去,多少次又说,下次下次,这次是太匆忙了。想要去,是真的;觉得匆忙,也是真的。于我来说,高黎贡不仅仅是一座山。在十多年离家的日子里,随着对它的日渐了解,它已经转化为一种精神性的存在了。我那么迫切的想要靠近它,走进它,又那么焦灼地觉得,还没有准备好。我并没有确实地去想,要准备些什么,只是觉得,再等等,再等等,我应该...
我行走过一些地方,记下了一些风景。这是我一个人眼中的风景和心中的感受。也许它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它是我们共同的风景。去找一本书——笔记一种北京安静的窗外的雪。晨七点二十起床。来北京两天,一直是下着雪。今日雪停了。我背上包,要去涵芬楼和三联书店看看,去找一本书。
一从来不在寺院拍照的我,在化城寺前留了一张影。南岳大庙有九进四重院,东有八观,西列八寺。从东向西走了一大圈,已离出口不远时,他正在双手比划写生构图,蓦然站住了,顺着其视线向上看,“化城寺”顿然落入我的眼眸,三字如石子,分明能感觉到一分重量,迅速滑落下去,沉湎在心底深深处,且击溅出一句话来:“它们能够躲过所有凝视的目光,却躲不过那...
一卓玛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我们头顶都戴着一只草编的斗笠,可以遮挡高原的阳光和紫外线。我们背后外衣的腰带上,拴着一把小锄头,锄头把子有一尺长,拿起来很顺手,是挖虫草的好物器。卓玛十七岁,是地地道道的藏族姑娘,中等的个子,身材匀称,没有丝毫多余的赘肉。她扎着藏辫,红扑扑的脸蛋,还有一双黑晶晶的眸子,笑起来充满善意和阳光。附近山上的...
一他斜着的脑袋照样与肩膀成四十五度,他变换的双脚毫无精神地蹭着地面,椅轮在他向后的作用力下,终于驶过减速坡,却跌落在破损的水泥路坑里。他咕噜着眼白,口眼歪斜,哈喇子顺着嘴角掉成长线,洇湿了挂在前腔的口水巾。他咬紧牙关发力,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倒着将轮椅驶出路坑。
草菌子 接连下了几场透雨,母亲说,走,捡草菌子去。这是开春后的时节,不,或者是夏天,深秋季节也行,只要三两天雨下过。母亲把竹斗笠往我头上一罩,挎了竹篮子,带着我便往后山上去。后山其实是一片缓坡,山上也没几棵树,三五棵吧,苦楝树,还有臭椿树之类的杂树,又矮又小,稀稀落落地站在偌大一片坡地上,孤零零,瑟缩缩,像没娘的崽。其时,荒诞无稽的年代...
从生肖属相上说,属马的人理应驰骋在广阔的背景下。可我进城那年,只能缩在这钢筋水泥的屋檐下,委曲求全。人的身体好比一匹马,要由轻盈的骑手驾驭,它才能持久而自由地奔驰。而最轻盈的骑手,莫过于一颗欢快的心。你把那颗悲伤忧郁、烦乱如麻、思虑重重的心压在马鞍上,那可怜的牲口,以及你的身体还没走出多远就垮了。的确,这世上最沉重的东西莫过...
一那个陌生人并不全是个陌生人。他的相貌中有些东西让阿里耶·泽尔尼克瞥见他第一眼时就很反感,但又很吸引他,如果说那真的算是第一眼的话:他感觉他记得那张脸,记得那两只几乎下垂到了膝盖的胳膊,然而他印象模糊,仿佛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时间:二○一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地点:上海思南文学之家 主持人:项静 主持人:今天是二○一七年最后一天,我知道此时此刻,中国很多地方都在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跨年。在这样欢庆的日子里,我们有幸请到长期研究鲁迅的著名学者阎晶明老师和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郜元宝老师,来和我们大家一起"阅读"鲁迅先生.
羊婆婆家门前有棵树。 没长叶子,就生出花来, 一对紫色花骨朵。 褶皱的瓣包着忍不住要打开, 两只鸟垂下眼睑在休眠。
流年在归途打更 敲醒那些足迹 可去可留,或者 瞬间燃烧 以彼此的伤照亮
那是谁呀?山坡上一闪而过, 我的手机镜头里,仅留下模糊影像 很难辨别清,究竟是哪一位?
一堆火燃烧了另一堆火 星子飞溅满天,夜风柔软了三尺
越是靠近,越是温柔 黄昏即将临近 雪光浮现啊 大地沉默 一根枯草终于走完了一个夏季 也许,下一阵疾风或者微风 就能轻而易举地摧毁它
蒹葭是个很古风的名字 如今,它正通俗地举起芦花 白得无所适从 芦花在岸边俯仰成波浪
一块铁,以冷峻刚毅外化于形 以火热的熔炉,内化于心 在铁锤与铁砧的夹击中,锤炼,锻造 每一次淬火,绽放奔腾的焰花
沿着,那条水泥山道 九曲八拐,奔回故乡 后视镜里追赶着甩不掉的黄昏 一路晕车的乡愁,呕吐在窗外 车辙碾压的,全是已硬化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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