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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化本科论文8篇

时间:2022-04-23 11:52:01

自动化本科论文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1

【作者简介】郑工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研究员,博士

【 正 文】

一、学科系统

我不知道现代的学科系统是否也像电脑的界面一样,变幻无穷。有些评论家用“寓言的机器”描述寓言叙述的多向性,把玩着语义。不过,任何一个寓言的界面呈现,极易成为文本的想象游戏。当中世纪但丁的地狱之行进入现代电脑的编码程序中,其途径经过在线数据库,得到的却是一张神秘的魔法般的空间图像。

美术理论,顾名思义,是对美术之理(或曰道)的思考与论述。道,既是规律又是途径,涉及本质问题,是通向形而上的思辨之途——以“道”为题,必然进入哲学的发问与解答。故理论一词,往往追究本质,探讨美术的发生意义以及内容与形式的审美关系,探讨造型艺术自身构成的诸种要素及组合规律。在人文社会学科中,美术理论与美学最易接近,甚至被认为是美学的分支,似乎等同艺术哲学(英文ART就是指视觉的造型艺术,即我们所谓的“美术”)。当人们企图用“艺术哲学”这一学科概念代替“美术理论”时,是否表明他们就是站在哲学的立场研究造型艺术呢?若回溯中国美术理论的传统,始终未曾进入哲学内部,与其建立系统的联系(哲学或文学理论向美术理论渗透,是单向度的外部关系),更无“科学”一说。古代中国,具备理论形态的造型艺术,主要是画论与书论(雕塑业和建筑业,其理论多在技术规范,尽管亦有审美的文化的诸种意识贯注其中,但未形成自上而下的理论体系)。古代中国的画论与书论自六朝后历代不断,前后相系,是专论,号称“画学”、“书学”,或“画论”、“书论”。以“理论”的性质而言,是密切联系创作实践的一种阐释体系,不是纯粹形而上的思辨体系。因为是阐释,一明源流,二重事理,三言观念,四讲品位,史论评三者共为一个理论整体,且与创作实践形成辩证的互动关系,这是中国古代美术理论的系统定位。不过,20世纪50年代的中国,作为一门独立的现代学科建制的还是美术史学(在中央美术学院设立美术史系),它基本沿用历史学的学科规范。美术理论因无学科建制,相关研究人员分散在普通高校哲学系、艺术系,或美术学院的理论教研室、美术研究所等单位,——作为纯粹思辨形态的造型艺术理论,往往进入哲学或美学系统;而作为一般造型技艺理论或与本体形态相关的阐释理论,往往以课程的方式出现在专门的美术院校。1978年后,在专业美术院校和艺术研究院设立了“美术历史与理论”的学科名称(简称“美术史论”),至此,美术理论才进入学科建设的门槛。如果说,美术理论进入艺术理论系统或美学系统,还有既成的规范(西方的)可以遵循,但到了“美术学”的新建系统,所有的一切必须重新链接,重新规范,重新定位。概论者,一为基本原理的阐述,二是历论的通诠,三是基本范畴的解说,藉此进入历史文本研究。如果我们研究历代的美术理论,关注的不会是概论,而是时论。无论中西,真正能体现彼时彼地他者理论观和价值观的,不在概论而在时论。概论是总结,时论是现状研究,关注时下美术现象,以既定价值标准,审视与评判美术实践之主体与客体及其相互关系。因此,时论既是批评文本,又是历史文本,在历史片断中直接传达创作观念与审美意识。事实上,在美术理论的发展历史中,概论之寂寂与时论之煌煌,对比极为鲜明。无怪乎,中国文学理论史,常冠名以“中国文学批评中”或“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注:参见陈钟凡《中国文学批评史》,1927年版;郭绍虞《中国古典文学理论批评史》,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版(1979年12月新版,名为《中国文学批评史》。);敏泽《中国文学理论批评史》,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5月版。)。批评,是西方的概念,与中国传统的艺术理论(如文论、画论、乐论等)并不相符。理论不等于批评。若论中国的美术批评,与其说它接近理论,毋宁说它接近品鉴。中国古代的品鉴就是一种时论,是理论最直接的应用与表述,其方式可点评可议论,可指正可判断或褒贬、品第。

二、学科概念

常言,美术理论是一门研究与考察美术活动和美术现象,探求其规律的人文学科,是一个关于美术的知识系统。研究者必须将他对美术现象的感受与体察之经验转化成理智的(intellectual)形式,将它整理成首尾一贯的合理体系,它才能成为一种知识。我国美术理论界目前又有多少首尾一贯的知识系统?

我们可以对美术理论进行整体描述,但总是模糊的。一个成熟的学科,必须要有相对明确的研究对象,要有相对固定的学术规范,在高校还要有相应的教学实体,包括教材。中国的美术理论的学科建设问题,长期以来有教学和研究实体,却无教材无规范(技法理论除外),且研究领域涣散,一直无法走上正常的学科建设轨道。如果检测近20年来我国所有美术理论研究方向的硕士或博士论文,你会得出什么结论?你能看到一个学科的外轮廓么?不可能。众多选题中,既有美学问题研究,也有形式本体问题研究、形态研究、批评研究、心理学研究等,还有一些跨学科的边缘性的研究选题。我们什么时候能从边缘地带划出一道清晰的学科界限?或在学科内部建立一道学术底线?解决这个问题,似乎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系统性处理,即将现有的各种知识系统化,寻找各个知识系统(小系统,模式块)间的相互链接。链接的情况还得进一步处理,分析其知识导向与基本局性,才有可能在学科图表上显示其内在的与外在的各种关系。

不可否认,理论学科的研究对象比历史学复杂,可是否研究对象自身的复杂性就造成美术理论研究的不确定性?科学研究的意义就是将复杂的问题有序化。一个系统的学科会建立自身的研究基点,确立基本范畴,建构一系列的学科概念。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界一再提倡美术本体研究,可为什么还是一再徘徊在学科边缘而无法进入基本理论问题的研究?似乎学派还不是问题的关键,每一学科都存在不同学派不同学说,但都不会影响其学科的整体规范,不会淡化以至解构学科特征,至少在某一时期如此。每一学科也都会出现新兴的交叉学科,都会模糊、淡化甚至重复学科的研究对象,同样也不会改变本学科艺术质。美术理论为什么会存在这么一个学科概念,却无明确的学科定位和学科规范呢?因为历来中国美术理论就缺乏一个大的系统建构。

当我对自己所接触的知识进行整理时,发现中国历史上所谓“美术理论”,都只是一个个“知识点”,缺乏系统性,没有自己的学科归宿,或者说缺乏一个系统网络接纳这些知识。追求系统知识,并非就是“唯科学主义”。科学,包含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也关系到人文学科(humanities)。显然,美术理论属于人文学科,研究重点在于人的情感、人格尊严及其自我实现的内在需要——注重人的精神性、个体性和审美价值观,是关于美术现象的整体价值评述。但是,美术理论也涉及到人与对象物,人或对象物与社会之间的关系,需要观察、统计与逻辑推理,这就涉及到“科学”,涉及到观察与理论的关系问题。中国历代的美术理论,几乎都是品评赏鉴,或者说都在某种价值预制的前提下进行的理论评判(即“你能观察到什么,说明你拥有什么样的理论”)。在许多情况下,理论先于观察,有时则交替进行,先发现而后评价(不过是既定理论体系的补充、拓展与完善),一个总结性的评价将现象定性定位,构成知识点,随后便发生转移。以价值观为基点的系统性理论建构,应有一个时间维度。但我们又无法辨别当一个系统理论出现时,是否标志着一个时期的开始抑或完结?譬如,我们该如何评价顾恺之的“形神论”与谢赫的“六法论”?顾恺之是历史的决结,而谢赫是新时期的开端?我以为,无论何者,都只是一个“知识点”的问题,未成体系。理论体系与时期并无绝对的必然的对应关系。一种理论体系可以概括一个时期的实践状况,也可以跨越几个时期,而一个时期也可能出现几个不同的理论体系。我们只能根据理论表述自身的性质决定体系的存在。文化系统比较好确认,它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时间轴和区域空间的标定。美术也一样,作为人类造型的活动和现象,也从属于各个不同的文化系统,而研究这些活动和现象的美术理论,也必须成为一个自在的体系,并在不同体系之间建立对话和交流的关系。

在“美术学”、“美术理论”等学科概念上,中国和日本的学术界有着比较接近的看法。

可以对证以下两个文本:(2)日本学者竹内敏雄主编《美学百科辞典》,其“美术学”词条言其概念相当于“艺术学”(德文Kunstwissenschaft,英文Science of art,法文Sciencede art),表示很多含义。德文Kunst指造型艺术,日文无对应词,故以“美术学”相译。——“美术学泛称造型艺术的学问研究”,这是广义,其下属“体系美术学”和“美术史”两种。什么是“体系美术学”?“即研讨一般造型艺术的本质和意义,阐明造型艺术各领域的特征、界限、相互关系等”,且“关于美术史的原理论和方法论及风格论跟体系研究颇有直接联系”(注:[日]竹内敏雄,前引书,第197页。),最后,又特别说明“狭义上则除了美术史,专指 美术理论的学科概念和学科建设 美术理论的学科概念和学科建设 美术理论的学科概念和学科建设体系研究”。什么是体系美术学?竹内敏雄主编的《美学百科辞典》将其分为两大基本问题:一是“美术是什么?”二是“什么是美术?”前者是哲学的发问,涉及美术本质;后者是在形态学意义上发问,涉及美术本体的基本构成要素、种类划分以及在历史发展过程中的形态风格。那么,美术理论的研究领域是否就是本质论和形态学?美术理论就是放大了的内容与形式相统一的知识系统?以逻辑推论至此,竹内敏雄的所谓体系美术学,狭义上就是美术基本理论研究,它的注意力不在于把握单个的美术作品,而是整体的美术现象,它的广义,也等同于《中国大百科全书·美术卷》中“美术理论”概念的广义之解。看来,“美术理论”的概念表明亚洲人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希望能以西方的学术规范(主要是西方的哲学规范)统摄东方的美术经验,从而建立一种跨文化的理论研究体系。

三、学科图表

美术理论的知识系统包括基本理论、应用理论与交叉学科三大板块(见下图:美术理论学科图表)。基本理论研究是学科基点,以原理论为核心。所谓“原理论”,即质性研究,规定美术的本质特征及其相关概念,回答“美术是什么”及“什么是美术”这两个最基本问题,由基本命题扩展出相关的概念群及系列范畴——直接以哲学化的思考确立某种艺术观。由原理论直接导向论方法论研究,其任务一是规定美术理论体系的总体建构方式,二是探讨理论的思维法则、研究路向、系统结构法,三是研究美术理论方法自身的历史现象与规律。此外,基本理论还向“学术阈”和“创作阈”延伸,一方面是实践主体的理论,阐述美术活动过程中主体的性质与作用,在人(创作主体、接受主体或批评主体)和作品(理论文本)之间建立一个阐释体系和评价体系;另一方面是历史客体的理论,阐述人类历史中美术作品的发生原理、形态流变及类型性质,在作品(理论文本)和社会(历史语境)之间确认一个意义系统和文化类型。二者直接体现着理论的双重性——以历史性的眼光确认某种文化观,呈现出某种自在的社会性;以主体性的研究确立某种批评观,呈现出某种自为的实践性。显然,美术理论以原理论、实践主体理论和历史客体理论三者构成一个基本理论系统,其学科性质由原理论部分决定。传统学科就在原理论部分建构一元化的结构体系,其内限性强,相对封闭——如果这一部分遭到否定,便会导致整个系统崩溃(如表现论对反映论的否定,价值赋予理论对本质论的否定等等);而现代学科建制依然保持这种大结构框架,但基本理论部分却呈现开放的多向包容的态势,尤其是在本体的质问达到十分激烈的时候,原理论基本模块就会开裂,出现各种不同的学说与流派,重新形成多元组构的基础模态——种非本质论的外化倾向。

美术理论系统的开放性真正体现在外部边缘的两大学科系列:进入创作阈的右向系列为应用学科,进入学术阈的左向系列为交叉学科。二者的研究阈场可增可减,完全是动态的开放的,随着对象的变化而变化,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化,随着区域的转换而变化。按常理,进入学术阈的学科模块其学术性较强,有较大的研究空间;进入创作阈的学科模块其实践性较强,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多受对象制约。应用理论的研究对象也是它的研究目的,即直接针对造型艺术自身的实践,为实践活动提供理论支持。说明性、可操作性和序列规范成为应用理论的研究特点,对象成为纯粹的研究客体,可使用科学的实验的手段,以实证或否证的方法进行研究。交叉学科的范围更为广阔,可变性大,性质最活跃。第一,与传统的人文学科或社会学交叉,如美术史学理论、美术社会学、美术心理学、美术人类学、艺术哲学或造型美学等;第二,与新兴学科交叉,如比较美术学、阐释美术学、发展美术学。另有一些两栖类学科,如美术思潮史、美术理论史、美术批评史等,论学科性质应属于史学系列,但研究对象的属性则在美术理论范畴(未列入学科图表)。交叉学科是学科分化的现象,处在学科外沿,也是学科的前沿,不断对外交换,激励学科发展,开拓学科视野,研究传统学科边界上的“遗漏问题”或传统学科无法包容的“新增问题”。

附图

美术理论学科图表

分析上列图表,可见基本学科模块亦可成为课程模块。众所周知,课程建设是学科建设的基础,是第一步的工作。目前,应用理论和交叉学科两部分的课程容易切入,易于规范,因为有章可循(参照西方既有的学科课程),且又相对独立,有各自的研究对象和研究方法。基本理论部分的情形却不相同,在西方也没有权威的或比较完整的美术原理著作。所有关于“艺术原理”的研究都在美学范畴内,研究对象几乎都是西方的造型艺术,极少涉及西亚或东亚地区。比较美术学的研究刚兴起,远未深入,未能阐释人类造型活动最普遍的规律并提出相关的艺术法则(是否存在普遍规律和通行法则,此处暂不讨论)。理论阐释有着很强的针对性,即特定的对象、特定的语境和特定的概念术语所形成的一系列规限性的表达。中国现代的美术理论面对的不仅仅是中国传统的书面创作体系(这是最低限度的说法),而是在中国本土由现代的中国人所进行的种种造型实践活动,或曰,与视觉相关的美术活动(暂且使用“美术”概念,既是约定俗成,亦无更加恰当的词可以取代),其中很大部分属于西学体系,或中西结合的现代实验。以怎样的理论话阐释这种美术现象?如何界定又如何评价?理论依据是什么?基本理论的问题最多最复杂,直接诉求个体的感性经验,一时难以澄清,故也无人问津,或无法问津。

四、学科话语

学科建制是对话语的限制。任何一门学科都有自身的命题,特定的研究对象和特殊的概念系统,通过学术体制确立知识-理解模式。它强调在特殊的语境中讨论理论问题,而不是先验地假定问题的答案,推行非语境化的脱离实践的本质主义的思维方式。

学科概念系统的话语重构,曾流行的两种说法,一是实现中国古论话语的现代转换,二是实现西方现论话语的中国化。在中国,现代美术理论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外来学科,也不是一个纯粹的传统学科,传统中国或现代西方的学科概念和范畴都同时存在,二者碰撞,自然整合。但是,二者在量上或质上均不对等,交流的势态相差亦大。现在理论学科的系统框架是在西方理论思维模式影响下产生的,话语符号是中国的,言说对象是现代的,文化意识层面还有传统的观念,概念系统的话语方式与系统之间不是绝对的文化对应关系,中国古代的理论话语依然进入。系统是被开发的,话语是灵变的,其准则只在于自身的理论立场和对象的特性表达。

美术的概念与范畴是对美术样式的艺术功能、社会作用及审美规律的一种抽象表达。有关样式的分类、流变及艺术特征的理论,必然形成相应的范畴体系,样式的历史沿革又导致理论范畴的推移变化。在古代中国,就有三次大的变化:一从汉代的“君形”论到六朝的“畅神”论;二从六朝的“形神”论到宋代的“形意”论;三从宋代的“意象”论到明清的“逸兴”论。其中,六朝和宋代是两个转折点,而形神论的核心概念是“畅神”,形意论的核心概念是“意象”主流样式的审美特征转换与概念范畴的推移变化基本一致。问题是到了现代,一方面在文化守成主义思潮和狭隘的民族意识驱动下,中国历史上所有的概念范畴泛滥成灾,失去了对象性;另一方面在文化激进主义思潮和开放的全球意识下,西方现代艺术中流行的概念范畴也泛滥成灾,同样失去了对象性。或许我们不能单纯地责怪现代中国美术理论的失范与混乱,因为创作实践本身都处在探索实验阶段,无所适从。旧范式被批判,旧理论被质疑,旧概念被颠覆,传统的语境丧失了,在“解构”和“多元”的现代世界中,在文化大批判的时代,我们能否期待一个共通的美术样式及其相应的概念系统?显然不能。因此,中国古代的理论话语是否需要实现所谓的“现代转换”?西方现论话语是否需要实现所谓的“本土化”?其实,这个问题可以简化——对古论话语的重新诠释,就是“现代转换”;在自我意识界面上接受西方的理论话语,在汉字符码上实现意义的重新组接,使之成为当下有效的理论工具,就是“本土化”。任何一次历史文化的转型或外来文化的输入,都存在这种现象。若究深意,在“现代转换”和“本土化”口号的背面,则隐藏着一个“新中心”论,或期待着一个新的话语霸权。本文提出的,“话语重构”,不是要建立威权话语模式,而是在清理(让概念系统进入各自的话语模式)之后,以大系统的链接方式建立一个新秩序,即在社会公共的话语空间实现某种理论定位,并以有序的方式进行对话。

五、学科建设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2

关键词:科技;人文;工程;融合

abstract: it is a vital issue related to the fate of the humankind that sci-tech culture and humanities culture become integration from opposition. how and where to integrate for them is the key of this issue ? under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the triplism for science、technology、engineering , this paper intends to take engineering into the horizon of creating action , and searches for the integrating responsibility of the two cultures in the field of engineering ,with phenomenology rethinking about the profound cause of separation between sci-tech culture and humanities culture .

key words: sci-tech;humanities;engineering;integration

自从上个世纪50年代c∙斯诺明确地提出科技与人文“两种文化”的对立以来,一方面,国内外理论界热烈讨论“两种文化”对立带来的事关人类命运的重大问题,并努力寻找“两种文化”融合的各种路径。但另一方面,“两种文化”的对立在现实中却更为加剧,这从国外近年来发生的索卡尔事件、科学大战等可见一斑,现实似乎嘲弄着理论界的努力。问题的关键在于:“两种文化”分裂的内在深层原因究竟是什么?它们究竟能不能融合?如果能融合,应在什么样的场域中融合?本文拟在“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的理论框架下,把工程纳入境域化造物行动的存在论视域,通过对科技与人文“两种文化”分裂内在原因的现象学反思,来探寻“两种文化”在工程这一场域中融合的可能性。

1 “两种文化”对立的深层原因

关于科技与人文“两种文化”对立的根源,c∙斯诺本人的描述及众多的文化学、社会学、教育学、经济学等学科的研究可以说众人皆知,无须赘述。笔者仅就现象学的一些思路来探讨“两种文化”对立的深层原因。

早在c∙斯诺之前,胡塞尔在《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一书中,已深刻论述了现代科学的危机以及由此带来的西方文化的危机:“科学危机所指的无非是,科学的真正科学性,即它为自己提出任务以及为实现这些任务而制定方法论的整个方式,成为不可能了。……现代人的整个世界观唯一受实证科学的支配,并且唯一被科学所造成的‘繁荣’所迷惑,这种唯一性意味着人们以冷漠的态度避开了对真正的人性具有决定意义的问题。单纯注重事实的科学,造就注重事实的人。……从人们对我们的文化危机的普遍悲叹出发,从在这个方面归咎于科学的作用出发,产生出一些动机,这就是对一些科学的科学性进行严肃的非常必要的批判。”〔1〕在胡塞尔看来,现代科学的科学性已由实证主义的客观性所支配,这正是造成科学危机乃至于文化危机的根源。

笛卡儿在“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中确立了主体的存在,同时也确立了与主体相对立的客体的存在,由此开创了主客体二元对立的近代认识论。在这种对象性的二元结构中,包含着物理学主义的客观主义和超越论的主观主义这两个分裂的方向。

沿着客观主义的方向,从伽利略起,现代科学开始了其将自然数学化的历程,用理念化了的自然暗中代替前科学的直观的自然。“自然本身就在这种新的数学的指导下理念化了;用现代的说法,自然本身变成了一种数学的流形。……用数学方式奠定的理念东西的世界暗中代替了唯一现实的世界,现实地由感性给予的世界,总是被体验到的和可以体验到的世界---我们的日常生活世界”〔2〕这样,现代科学以客观化的数学外衣遮蔽了其源发于其中的生活世界,造成了其对生活世界的遗忘。“伽利略在其从几何学出发,从感性上呈现的并且可以数学化的东西出发,对世界的考察中,抽去了在人格的生活中作为人格的主体;抽去了一切在任何意义上都是精神的东西,抽去了一切在人的实践中附到事物上的文化特性。”〔3〕这种将自然数学化的思维方式与认识论中的客观主义相辅相成,导致了实证主义哲学的兴起,并逐步成为支配现代科学发展乃至于整个西方文化主流的思维方式。

沿着主观主义的方向,从笛卡儿本人开始,经过贝克莱、修谟直至康德,都一直企图建立超越论的主体哲学,“这种哲学的产生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即自我,以及我的思维生活,乃是一切可能的思维成就的、一切有关客观性的意义和正当性的询问的原始基础。”〔4〕但是,胡塞尔认为他们都没有真正实现“哥白尼式转向”,因为他们没有深入研究构造一切存在物的绝对主观性,也没有深入研究把握这种主观性的方法,他认为唯有通过超越论的现象学才能真正克服笛卡儿以来的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的分裂。

笛卡儿的二元论、修谟的怀疑论、康德的认识论等,由于预设了物理实体或物自体的存在,因而不可能超越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结构,不可能真正解决科学知识如何可能的认识论难题:人的主体、意识如何脱出它的表象的内在性达到外部世界中的超越对象呢?这条认识论的鸿沟是无法在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结构中跨越的。因此,胡塞尔的超越论首先指的就是对主客体二元对立结构的超越,通过认识者反思自身及其认识生活的原始发生过程,把构造一切存在物的认识活动追溯到无预设前提的、自明的、活生生的直观体验之境域(horizon),这种通过超越达到的“绝对主观性”已经不再是主客体二元对立结构中的主观性,也不是思辨构造的新产物,它是前科学的、前哲学的、非课题化的、奠基性的、主观相对的、显现于境域之中的生活世界本身,它只有通过现象学的悬搁才能达到。

胡塞尔并不是要反对现代科学,而是要现代科学重新植入它本身源发但又被它忘却的生活世界的境域中。正如德国现象学家克劳斯•黑尔德所说:“在胡塞尔对生活世界的思索中包含着对现代科学精神的彻底批判。然而奇特的是,这个批判并不是从根本原则上否定科学。相反,胡塞尔所关心的只是对科学和作为科学一般基础的哲学的更新。”〔5〕胡塞尔从他后期发生现象学的观点指出,以实证主义为基础的现代科学不仅忘却了生活世界的奠基,而且排除了它自身现实发生的境域,改变了传统科学对境域的依存性质,使自身成为绝对客观性的、与直观境域彻底无关的知识体系,在这样的情形下,世界原本作为普全境域的生活世界转变成为客观自在的、无限的科学世界,成为主客体二元对立结构中对象化的客体。

在实证主义的观念里,科学世界不仅脱离了境域的束缚,而且反过来要主宰生活世界,成为生活世界的基础,使生活科学化。但是,这种去除了境域的客观世界是非人性的,它以人的自由的丧失为代价,“希腊-欧洲人的人文理想是‘自由’,自由被他们看成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整个西方的人文传统自始至终贯彻着‘自由’的理念。”〔6〕 同样,“对于胡塞尔来说,真正人性的东西是自由,它被理解为我作为先验的原-自我所具有的责任,这种原-自我是无法通过任何对象化来获取的。我对我的行为负有责任,而行为意味着一种对可能性的把握。”〔7〕这种可能性是在境域之中的可能性,境域正是在人的行为中开启自身的,它无法与人的行为分离开来。因此,在去除了境域的客观化的对象世界里,人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将意味着放弃人的责任,丧失人的自由,从而丧失了人本身。人的共同体在其历史境域之中原促创(urstiftung) 的并积淀(sedimentierung)下来的语言、文学、艺术、逻辑、历史、宗教、哲学等人文科学传统都将丧失意义。“现代的生存似乎已经分裂为在一个带有自然科学技术理性烙印的世界及其组织中的无精神生活和在一个历史地和个人地成长起来的世界及其文化产物中的充实的此在。”〔8〕这正是“两种文化”分裂的深层原因。

胡塞尔对现代科学精神的批判并不是要滋长这种分裂情绪,相反,“胡塞尔的思维具有对这两个方面的亲和力并因此体现了对这‘两种文化’的中介作用。”〔9〕我们或许可以从他深刻的思想中寻找到“两种文化”融合的思路。

2 两种工程观

“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10〕提出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概念指称的变换。关键在于工程具有不同于科学、技术的相对独立的本质特性。但是,在流行的观点中,技术是科学的应用,而工程则是科学和技术的应用。按照这种观点,既使把工程从技术中划分出来,工程的本质仍将遮蔽在技术阴影之中,工程哲学也不可能真正超越技术哲学樊篱,仍然会把工程哲学当成某种“技术的工程哲学” 来建构。把工程理解为应用科学、技术的造物实践活动,确实存在其词源学的依据。在英语中,工程“engineering”的词根为engine(机械)和inge-nious(有发明才能的),它们都起源于同一个拉丁语词根ingenerare,即“创造、智巧、聪明”的意思,其词根gen的意思为“生产、制造”;engine在古英语中又具有“to contrive”(设计出来、设计做到、发明造出)的含义。随着科学、技术在工程中的作用日益显著,“工程不仅为技术而且是科学即engineering sciences,于是engineering在原‘活动过程或结果’上又增加了‘学科理论’含义。”〔11〕总之,学界大多数人十分自然地倾向于把“工程”界定为“把数学和科学技术知识应用于规划、研制、加工、试验和创建人工系统的活动和结果”〔12〕,属于改造自然的实践范畴。

笔者十分赞成“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的理论观点。但对许多人把工程本质理解为应用科学技术的造物实践活动的观点不能苟同,我把这种工程观称之为:“科学化、技术化的造物实践论”。相应,笔者将依据发生现象学的思路,把工程纳入境域化造物行动的存在论视域,尝试形成另一种工程观:“境域化的造物行动论”。

在科学技术哲学传统的视域中,实践被理解为人们为了获取物质文化生活资料,满足人类社会需要而进行的探索和改造客观世界的感性物质活动,它作为人类实际地处理自身与世界之关系的活动过程,总是以对人与世界关系的观念处理为范导,是在观念地处理并处理了人与世界关系之后才得以进行的有目的的、能动的、改造世界的物质活动。〔13〕工程实践作为应用科学、技术理论知识及经验的造物实践活动,首先也要以人与世界关系的观念处理为前提,在现代科学的视野中,世界展现为客观自在的、数学化的、无限的科学世界,人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构成了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关系,科学、技术的认识活动,工程改造世界的造物实践活动都是在这个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结构中进行的。这样,工程本质上就展现为:在科学活动建构的自然图景和自然规律的框架内,遵循技术活动建构的以自然规律为前提的“怎么做”的程序化知识,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按照数学化的方式去筹划和改造自然、构造人工物的活动,通过这种活动实现理论向现实的飞跃,实现客体的主体化,从而达到主体的目的、满足主体的需要。这样理解的工程实践正是一种对象性的活动,人类通过它可以重新把二元分离的主、客体统一起来。然而,“实践”(praxis)一词的含义极为复杂多变,其原义只与人的意志、伦理、道德行为相关。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把知识(episteme) 分为三类:实践的、制造的和理论的(praxis,poiesis,theoria) 。理论知识与认识(episteme) 相关;制造知识与技艺或技巧(techne) 相关;而实践知识与实践智慧(phronesis)相关,其目的是通过获得性的伦理能力导向明智行为,伦理能力只能通过生活在不同社会情境中的人的个体经验才能获得,这种经验不同于感觉经验,也不能光靠语言来交流,而要靠人的具体参与和亲身体验才能获得。〔14〕可见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实践是境域性的伦理行为。康德也在意志、伦理行为的意义上使用“实践”一词,反对将其扩大化。但如今,特别是在中国,“实践”一词扩大化为指称除理论思维之外的一切人类行为。

这种“科学化、技术化的造物实践论”工程观在本质上显然同实证主义的科学观是一致的,胡塞尔对现代科学客观主义所造成危机的批判,同样适用于这种工程观。现代科学对生活世界的遗忘,必然也会导致工程对生活世界的背离,加深文化的危机,加深我们这个世界的非人性化,从而逃避人类的责任!在这种排除了人和人文文化的工程世界里,从根本上讲不可能把主客体重新统一起来,更不可能把“两种文化”融合起来。

发生现象学是胡塞尔后期思想的主要形态,与其前期的静态现象学研究先天规则结构不同,它主要研究先验主体性的自身构造和世界构造的时间过程。这种在时间中的构造是在境域中发生的,境域是人的知觉范围,它既是有限的又是无限的,其有限性与知觉的现实性相关,而无限性与知觉的可能性相关;个别的境域显现着有限的事物,而境域构造具有超越自身的特征,通过不断的超越,最终达到普全的境域,构造出世界,即在境域中开启出世界。“所谓的世界就在现象学上被理解为普遍境域,也就是普全的指引联系(verweisungszusammenhang),所有意义指引的个别联系都共同归属于其中,而我们的行为就是由这种意义指引来引导的。”〔15〕可见,在发生现象学中,人与世界最原初、最根本的关系不再是自然主义常识观、实证主义科学观中的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关系,而是境域化关系,这种关系是自明的、非预设的、非课题化的、存在论的而非认识论的关系。

笔者认为,只有把对工程本质的反思,纳入这种存在论的境域化结构中,把工程理解为境域化造物行动而不是科学化、技术化的造物实践,理解为人存在的基本方式,才能真正把握“我造物故我在”深刻含义,从而真正切近工程的本质,避免实证主义的工程观带来的危机。一切思想、文化和行为都是在生活世界的境域中历史地发生的,并在境域中彼此关联,这意味着存在“两种文化”在境域化造物行动中,也即在工程中融合的可能性,这正好体现了胡塞尔的发生现象学对“两种文化”的中介作用。

3 科技与人文在工程中融合的可能性

将“两种文化”融合起来是获得学术界多数共识的主张,但是,怎么才能把它们融合起来?在什么场域中融合起来?学术界目前存在具有代表性的两种思路:其一,主张以科技文化为主体,在其中融入人文因素,萨顿的新人文主义就是这种主张的典型,“萨顿坚信科学史是惟一可以反映出人类进步的历史。他最高的目标就是要建立一种以科学为基础的新人文主义,即科学的人文主义。他的学术活动就是为了要实现‘全部知识的综合’,使科学史成为联系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桥梁”〔16〕;其二,主张以人文文化为主体,让科技回归人文,“在某种意义上说,人文是万学之母,是一切学问的母亲,也是今天所谓的自然科学的母亲。……我们要不断重申母体性,而且希望这些长得高大威猛的了儿子们要不断回归自己的母体。”〔17〕“科学的人文本性是什么?我认为是自由,近代西方科学与人文的分裂,就在于科学丢弃了自由的理想,而沦为‘求力意志’(will to power) 的工具。……自由的科学是真与善的统一。……自由的科学是真与美的统一。”〔18〕

虽然这些主张都不乏深刻之处,但是在笔者看来,如果不深入批判现代科学的实证主义基础,不超越近代以来的主客体二元对立的认识论结构,那么,无论是在科技中注入人文,还是企图使科学回归人文,融合都是不能真正实现的。按照我们提出的“境域化的造物行动论”工程观,在工程这一场域中,为什么存在“两种文化”融合起来的可能性呢?

从胡塞尔对“两种文化”分裂的深层原因可以看到,这种分裂最深刻的原因在于现代实证科学对生活世界的遗忘,因此,要把“两种文化”融合起来的关键就在于使客观科学重返生活世界,重建生活世界的科学。现代科学因其客观化、理想化的追求,具有了非境域化的特征,重建的生活世界的科学必须重获境域化。在生活世界的境域中,境域化的科学才具备与在历史中形成的并在境域中源源发生的其它文化相融合的可能,这种融合唯有通过人的境域化行为才能实现。在胡塞尔的早期思想中,“行为”(akt)概念指称的不是现实的行动(actus) 、活动,而是意识行为,它可分为“客体化行为”与“非客体化行为”。“客体化行为”指包括表象、判断在内的逻辑—认识的智性行为,它们是使客体或对象得以被构造出来的行为;而“非客体化行为”则意味着情感、评价、意愿等等价值论、实践论的行为活动,它们不具有构造客体对象的能力,并认为“客体化行为”是“非客体化行为”的基础,但后来,胡塞尔在他的伦理学中承认这两种行为之间存在着“一条深深的鸿沟”〔19〕。不走出这种早期的意识哲学,胡塞尔是不可能超越这条鸿沟的。这也意味着仅在意识的、观念的层面不可能超越“两种文化”的对立。

在后期转向生活世界的发生现象学中,胡塞尔的“行为”概念扩展为不仅指称意识行为而且包括身体的行为、现实的物质行动,当然,这种扩展是以暗含的方式出现的。“由于旧科学(指传统科学--笔者) 束缚在境域上,因此它们与人的前科学的‘实践技艺’相联结,如丈量术、治疗术等等。希腊人将立足于这种技艺上的知识、熟知称之为‘技术’(techne)”〔20〕这里,胡塞尔暗示着重建的生活世界的科学同样存在对境域化技术的依赖。美国技术现象学家d∙伊德认为:胡塞尔“他的后期著作,《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验现象学》(1936) 发展了一种高度体现的、知觉现象学。他宣称,科学,特别是由数学化和理想化所驱动的科学,‘遗忘’了在文化和历史的生活世界中的人类身体与知觉的存在。在分析这一危机的过程中,胡塞尔采取了暗含的期待技术哲学可能作用的两个步骤。”〔21〕这两个步骤指的是胡塞尔以铭写技术和测量技术为例,来说明生活世界的境域化技术行动在扩展生活世界境域及知识文化水平中的作用。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的“工具分析”、梅洛∙庞蒂对身体行为结构的研究、d∙伊德对技术行为在人与世界境域关系中的居间调节作用的分析等等,都极大地推进了境域化技术行为的研究。由于这些哲学家没有明确区分技术与工程,他们对技术行为的分析,在相当的程度上也就是对境域化造物工程行动的分析。

工程作为人在生活世界中构造出人工物的境域化物质性行动,它与人类基于主动性的其它创造行为一样,可称之为胡塞尔的“原促创”,它不是个人行为,而是人的共同体的行为。当一项工程完成或一个新工具被发明时,一个“原促创”便形成了,随着“原促创”的被动“习性化”(habitualisierung),意味着原境域的改变,新境域的发生,人工物的建造与使用正是在境域中通过造物行动的“原促创”和使用过程的“习性化”,从而构造出新境域的发生过程。任何主动的“原促创”,都要以被动的“习性化”为前提,“正是主动和被动发生的现象学才系统地将所有构造发生统合为一个总体联系,并且它坚定地提出这样一个思想:意识不是孤立的对象,而是境域并因此而构造着世界。”〔22〕同样,工程也不仅仅是孤立地应用科学技术的造物实践,而是要把人类历史上所“原促创”并通过“习性化”积淀下来的科学、技术、文化融合于境域之中,构造出人类生存的人工世界,科技与人文才能在工程中真正的融合起来。

参考文献

〔1〕〔2〕〔3〕〔4〕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m] .王炳文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3-16,33,64,76,639.

〔5〕〔7〕〔8〕〔9〕〔20〕〔22〕胡塞尔.生活世界现象学[m] .克劳斯•黑尔德编.倪梁康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2.1,40,2,36.

〔6〕〔17〕〔18〕吴国盛.让科学回归人文[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3.6,278,3.

〔10〕李伯聪.工程哲学引论[m].河南:大象出版社,2002.5

〔11〕杨盛标等.工程范畴演变考略[a].工程•技术•哲学[m].刘则渊主编.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02.37.

〔12〕于光远等.自然辩证法百科全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4.106.

〔13〕王炳书.实践理性论[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2.59.

〔14〕g•希尔贝克等.西方哲学史[m].童世骏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87.

〔15〕克劳斯•黑尔德.世界现象学[m].孙周兴编.倪梁康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3.56.

〔16〕刘兵.新人文主义的桥梁[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2.49.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3

关键词:科技;人文;工程;融合

Abstract: It is a vital issue related to the fate of the humankind that sci-tech culture and humanities culture become integration from opposition. How and where to integrate for them is the key of this issue ? Under the theoretical framework of the triplism for science、technology、engineering , this paper intends to take engineering into the horizon of creating action , and searches for the integrating responsibility of the two cultures in the field of engineering ,with phenomenology rethinking about the profound cause of separation between sci-tech culture and humanities culture .

Key words: Sci-tech;humanities;engineering;integration

自从上个世纪50年代C∙斯诺明确地提出科技与人文“两种文化”的对立以来,一方面,国内外理论界热烈讨论“两种文化”对立带来的事关人类命运的重大问题,并努力寻找“两种文化”融合的各种路径。但另一方面,“两种文化”的对立在现实中却更为加剧,这从国外近年来发生的索卡尔事件、科学大战等可见一斑,现实似乎嘲弄着理论界的努力。问题的关键在于:“两种文化”分裂的内在深层原因究竟是什么?它们究竟能不能融合?如果能融合,应在什么样的场域中融合?本文拟在“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的理论框架下,把工程纳入境域化造物行动的存在论视域,通过对科技与人文“两种文化”分裂内在原因的现象学反思,来探寻“两种文化”在工程这一场域中融合的可能性。

1 “两种文化”对立的深层原因

关于科技与人文“两种文化”对立的根源,C∙斯诺本人的描述及众多的文化学、社会学、教育学、经济学等学科的研究可以说众人皆知,无须赘述。笔者仅就现象学的一些思路来探讨“两种文化”对立的深层原因。

早在C∙斯诺之前,胡塞尔在《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一书中,已深刻论述了现代科学的危机以及由此带来的西方文化的危机:“科学危机所指的无非是,科学的真正科学性,即它为自己提出任务以及为实现这些任务而制定方法论的整个方式,成为不可能了。……现代人的整个世界观唯一受实证科学的支配,并且唯一被科学所造成的‘繁荣’所迷惑,这种唯一性意味着人们以冷漠的态度避开了对真正的人性具有决定意义的问题。单纯注重事实的科学,造就注重事实的人。……从人们对我们的文化危机的普遍悲叹出发,从在这个方面归咎于科学的作用出发,产生出一些动机,这就是对一些科学的科学性进行严肃的非常必要的批判。”〔1〕在胡塞尔看来,现代科学的科学性已由实证主义的客观性所支配,这正是造成科学危机乃至于文化危机的根源。

笛卡儿在“我思故我在”的命题中确立了主体的存在,同时也确立了与主体相对立的客体的存在,由此开创了主客体二元对立的近代认识论。在这种对象性的二元结构中,包含着物理学主义的客观主义和超越论的主观主义这两个分裂的方向。

沿着客观主义的方向,从伽利略起,现代科学开始了其将自然数学化的历程,用理念化了的自然暗中代替前科学的直观的自然。“自然本身就在这种新的数学的指导下理念化了;用现代的说法,自然本身变成了一种数学的流形。……用数学方式奠定的理念东西的世界暗中代替了唯一现实的世界,现实地由感性给予的世界,总是被体验到的和可以体验到的世界---我们的日常生活世界”〔2〕这样,现代科学以客观化的数学外衣遮蔽了其源发于其中的生活世界,造成了其对生活世界的遗忘。“伽利略在其从几何学出发,从感性上呈现的并且可以数学化的东西出发,对世界的考察中,抽去了在人格的生活中作为人格的主体;抽去了一切在任何意义上都是精神的东西,抽去了一切在人的实践中附到事物上的文化特性。”〔3〕这种将自然数学化的思维方式与认识论中的客观主义相辅相成,导致了实证主义哲学的兴起,并逐步成为支配现代科学发展乃至于整个西方文化主流的思维方式。

沿着主观主义的方向,从笛卡儿本人开始,经过贝克莱、修谟直至康德,都一直企图建立超越论的主体哲学,“这种哲学的产生是基于这样一种认识,即自我,以及我的思维生活,乃是一切可能的思维成就的、一切有关客观性的意义和正当性的询问的原始基础。”〔4〕但是,胡塞尔认为他们都没有真正实现“哥白尼式转向”,因为他们没有深入研究构造一切存在物的绝对主观性,也没有深入研究把握这种主观性的方法,他认为唯有通过超越论的现象学才能真正克服笛卡儿以来的客观主义与主观主义的分裂。

笛卡儿的二元论、修谟的怀疑论、康德的认识论等,由于预设了物理实体或物自体的存在,因而不可能超越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结构,不可能真正解决科学知识如何可能的认识论难题:人的主体、意识如何脱出它的表象的内在性达到外部世界中的超越对象呢?这条认识论的鸿沟是无法在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结构中跨越的。因此,胡塞尔的超越论首先指的就是对主客体二元对立结构的超越,通过认识者反思自身及其认识生活的原始发生过程,把构造一切存在物的认识活动追溯到无预设前提的、自明的、活生生的直观体验之境域(Horizon),这种通过超越达到的“绝对主观性”已经不再是主客体二元对立结构中的主观性,也不是思辨构造的新产物,它是前科学的、前哲学的、非课题化的、奠基性的、主观相对的、显现于境域之中的生活世界本身,它只有通过现象学的悬搁才能达到。

胡塞尔并不是要反对现代科学,而是要现代科学重新植入它本身源发但又被它忘却的生活世界的境域中。正如德国现象学家克劳斯黑尔德所说:“在胡塞尔对生活世界的思索中包含着对现代科学精神的彻底批判。然而奇特的是,这个批判并不是从根本原则上否定科学。相反,胡塞尔所关心的只是对科学和作为科学一般基础的哲学的更新。”〔5〕胡塞尔从他后期发生现象学的观点指出,以实证主义为基础的现代科学不仅忘却了生活世界的奠基,而且排除了它自身现实发生的境域,改变了传统科学对境域的依存性质,使自身成为绝对客观性的、与直观境域彻底无关的知识体系,在这样的情形下,世界原本作为普全境域的生活世界转变成为客观自在的、无限的科学世界,成为主客体二元对立结构中对象化的客体。

在实证主义的观念里,科学世界不仅脱离了境域的束缚,而且反过来要主宰生活世界,成为生活世界的基础,使生活科学化。但是,这种去除了境域的客观世界是非人性的,它以人的自由的丧失为代价,“希腊-欧洲人的人文理想是‘自由’,自由被他们看成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整个西方的人文传统自始至终贯彻着‘自由’的理念。”〔6〕 同样,“对于胡塞尔来说,真正人性的东西是自由,它被理解为我作为先验的原-自我所具有的责任,这种原-自我是无法通过任何对象化来获取的。我对我的行为负有责任,而行为意味着一种对可能性的把握。”〔7〕这种可能性是在境域之中的可能性,境域正是在人的行为中开启自身的,它无法与人的行为分离开来。因此,在去除了境域的客观化的对象世界里,人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将意味着放弃人的责任,丧失人的自由,从而丧失了人本身。人的共同体在其历史境域之中原促创(Urstiftung) 的并积淀(Sedimentierung)下来的语言、文学、艺术、逻辑、历史、宗教、哲学等人文科学传统都将丧失意义。“现代的生存似乎已经分裂为在一个带有自然科学技术理性烙印的世界及其组织中的无精神生活和在一个历史地和个人地成长起来的世界及其文化产物中的充实的此在。”〔8〕这正是“两种文化”分裂的深层原因。

胡塞尔对现代科学精神的批判并不是要滋长这种分裂情绪,相反,“胡塞尔的思维具有对这两个方面的亲和力并因此体现了对这‘两种文化’的中介作用。”〔9〕我们或许可以从他深刻的思想中寻找到“两种文化”融合的思路。

2 两种工程观

“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10〕提出的意义,并不仅仅在于概念指称的变换。关键在于工程具有不同于科学、技术的相对独立的本质特性。但是,在流行的观点中,技术是科学的应用,而工程则是科学和技术的应用。按照这种观点,既使把工程从技术中划分出来,工程的本质仍将遮蔽在技术阴影之中,工程哲学也不可能真正超越技术哲学樊篱,仍然会把工程哲学当成某种“技术的工程哲学” 来建构。把工程理解为应用科学、技术的造物实践活动,确实存在其词源学的依据。在英语中,工程“engineering”的词根为engine(机械)和inge-nious(有发明才能的),它们都起源于同一个拉丁语词根ingenerare,即“创造、智巧、聪明”的意思,其词根gen的意思为“生产、制造”;engine在古英语中又具有“to contrive”(设计出来、设计做到、发明造出)的含义。随着科学、技术在工程中的作用日益显著,“工程不仅为技术而且是科学即engineering sciences,于是engineering在原‘活动过程或结果’上又增加了‘学科理论’含义。”〔11〕总之,学界大多数人十分自然地倾向于把“工程”界定为“把数学和科学技术知识应用于规划、研制、加工、试验和创建人工系统的活动和结果”〔12〕,属于改造自然的实践范畴。

笔者十分赞成“科学、技术、工程三元论”的理论观点。但对许多人把工程本质理解为应用科学技术的造物实践活动的观点不能苟同,我把这种工程观称之为:“科学化、技术化的造物实践论”。相应,笔者将依据发生现象学的思路,把工程纳入境域化造物行动的存在论视域,尝试形成另一种工程观:“境域化的造物行动论”。

在科学技术哲学传统的视域中,实践被理解为人们为了获取物质文化生活资料,满足人类社会需要而进行的探索和改造客观世界的感性物质活动,它作为人类实际地处理自身与世界之关系的活动过程,总是以对人与世界关系的观念处理为范导,是在观念地处理并处理了人与世界关系之后才得以进行的有目的的、能动的、改造世界的物质活动。〔13〕工程实践作为应用科学、技术理论知识及经验的造物实践活动,首先也要以人与世界关系的观念处理为前提,在现代科学的视野中,世界展现为客观自在的、数学化的、无限的科学世界,人与这个世界的关系,构成了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关系,科学、技术的认识活动,工程改造世界的造物实践活动都是在这个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结构中进行的。这样,工程本质上就展现为:在科学活动建构的自然图景和自然规律的框架内,遵循技术活动建构的以自然规律为前提的“怎么做”的程序化知识,在一定的社会条件下,按照数学化的方式去筹划和改造自然、构造人工物的活动,通过这种活动实现理论向现实的飞跃,实现客体的主体化,从而达到主体的目的、满足主体的需要。这样理解的工程实践正是一种对象性的活动,人类通过它可以重新把二元分离的主、客体统一起来。然而,“实践”(praxis)一词的含义极为复杂多变,其原义只与人的意志、伦理、道德行为相关。亚里士多德在《形而上学》中把知识(episteme) 分为三类:实践的、制造的和理论的(praxis,poiesis,theoria) 。理论知识与认识(episteme) 相关;制造知识与技艺或技巧(techne) 相关;而实践知识与实践智慧(phronesis)相关,其目的是通过获得性的伦理能力导向明智行为,伦理能力只能通过生活在不同社会情境中的人的个体经验才能获得,这种经验不同于感觉经验,也不能光靠语言来交流,而要靠人的具体参与和亲身体验才能获得。〔14〕可见在亚里士多德看来,实践是境域性的伦理行为。康德也在意志、伦理行为的意义上使用“实践”一词,反对将其扩大化。但如今,特别是在中国,“实践”一词扩大化为指称除理论思维之外的一切人类行为。

这种“科学化、技术化的造物实践论”工程观在本质上显然同实证主义的科学观是一致的,胡塞尔对现代科学客观主义所造成危机的批判,同样适用于这种工程观。现代科学对生活世界的遗忘,必然也会导致工程对生活世界的背离,加深文化的危机,加深我们这个世界的非人性化,从而逃避人类的责任!在这种排除了人和人文文化的工程世界里,从根本上讲不可能把主客体重新统一起来,更不可能把“两种文化”融合起来。

发生现象学是胡塞尔后期思想的主要形态,与其前期的静态现象学研究先天规则结构不同,它主要研究先验主体性的自身构造和世界构造的时间过程。这种在时间中的构造是在境域中发生的,境域是人的知觉范围,它既是有限的又是无限的,其有限性与知觉的现实性相关,而无限性与知觉的可能性相关;个别的境域显现着有限的事物,而境域构造具有超越自身的特征,通过不断的超越,最终达到普全的境域,构造出世界,即在境域中开启出世界。“所谓的世界就在现象学上被理解为普遍境域,也就是普全的指引联系(Verweisungszusammenhang),所有意义指引的个别联系都共同归属于其中,而我们的行为就是由这种意义指引来引导的。”〔15〕可见,在发生现象学中,人与世界最原初、最根本的关系不再是自然主义常识观、实证主义科学观中的主客体二元对立的对象性关系,而是境域化关系,这种关系是自明的、非预设的、非课题化的、存在论的而非认识论的关系。

笔者认为,只有把对工程本质的反思,纳入这种存在论的境域化结构中,把工程理解为境域化造物行动而不是科学化、技术化的造物实践,理解为人存在的基本方式,才能真正把握“我造物故我在”深刻含义,从而真正切近工程的本质,避免实证主义的工程观带来的危机。一切思想、文化和行为都是在生活世界的境域中历史地发生的,并在境域中彼此关联,这意味着存在“两种文化”在境域化造物行动中,也即在工程中融合的可能性,这正好体现了胡塞尔的发生现象学对“两种文化”的中介作用。

3 科技与人文在工程中融合的可能性

将“两种文化”融合起来是获得学术界多数共识的主张,但是,怎么才能把它们融合起来?在什么场域中融合起来?学术界目前存在具有代表性的两种思路:其一,主张以科技文化为主体,在其中融入人文因素,萨顿的新人文主义就是这种主张的典型,“萨顿坚信科学史是惟一可以反映出人类进步的历史。他最高的目标就是要建立一种以科学为基础的新人文主义,即科学的人文主义。他的学术活动就是为了要实现‘全部知识的综合’,使科学史成为联系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的桥梁”〔16〕;其二,主张以人文文化为主体,让科技回归人文,“在某种意义上说,人文是万学之母,是一切学问的母亲,也是今天所谓的自然科学的母亲。……我们要不断重申母体性,而且希望这些长得高大威猛的了儿子们要不断回归自己的母体。”〔17〕“科学的人文本性是什么?我认为是自由,近代西方科学与人文的分裂,就在于科学丢弃了自由的理想,而沦为‘求力意志’(will to power) 的工具。……自由的科学是真与善的统一。……自由的科学是真与美的统一。”〔18〕

虽然这些主张都不乏深刻之处,但是在笔者看来,如果不深入批判现代科学的实证主义基础,不超越近代以来的主客体二元对立的认识论结构,那么,无论是在科技中注入人文,还是企图使科学回归人文,融合都是不能真正实现的。按照我们提出的“境域化的造物行动论”工程观,在工程这一场域中,为什么存在“两种文化”融合起来的可能性呢?

从胡塞尔对“两种文化”分裂的深层原因可以看到,这种分裂最深刻的原因在于现代实证科学对生活世界的遗忘,因此,要把“两种文化”融合起来的关键就在于使客观科学重返生活世界,重建生活世界的科学。现代科学因其客观化、理想化的追求,具有了非境域化的特征,重建的生活世界的科学必须重获境域化。在生活世界的境域中,境域化的科学才具备与在历史中形成的并在境域中源源发生的其它文化相融合的可能,这种融合唯有通过人的境域化行为才能实现。在胡塞尔的早期思想中,“行为”(Akt)概念指称的不是现实的行动(actus) 、活动,而是意识行为,它可分为“客体化行为”与“非客体化行为”。“客体化行为”指包括表象、判断在内的逻辑—认识的智性行为,它们是使客体或对象得以被构造出来的行为;而“非客体化行为”则意味着情感、评价、意愿等等价值论、实践论的行为活动,它们不具有构造客体对象的能力,并认为“客体化行为”是“非客体化行为”的基础,但后来,胡塞尔在他的伦理学中承认这两种行为之间存在着“一条深深的鸿沟”〔19〕。不走出这种早期的意识哲学,胡塞尔是不可能超越这条鸿沟的。这也意味着仅在意识的、观念的层面不可能超越“两种文化”的对立。

在后期转向生活世界的发生现象学中,胡塞尔的“行为”概念扩展为不仅指称意识行为而且包括身体的行为、现实的物质行动,当然,这种扩展是以暗含的方式出现的。“由于旧科学(指传统科学--笔者) 束缚在境域上,因此它们与人的前科学的‘实践技艺’相联结,如丈量术、治疗术等等。希腊人将立足于这种技艺上的知识、熟知称之为‘技术’(techne)”〔20〕这里,胡塞尔暗示着重建的生活世界的科学同样存在对境域化技术的依赖。美国技术现象学家D∙伊德认为:胡塞尔“他的后期著作,《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验现象学》(1936) 发展了一种高度体现的、知觉现象学。他宣称,科学,特别是由数学化和理想化所驱动的科学,‘遗忘’了在文化和历史的生活世界中的人类身体与知觉的存在。在分析这一危机的过程中,胡塞尔采取了暗含的期待技术哲学可能作用的两个步骤。”〔21〕这两个步骤指的是胡塞尔以铭写技术和测量技术为例,来说明生活世界的境域化技术行动在扩展生活世界境域及知识文化水平中的作用。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的“工具分析”、梅洛∙庞蒂对身体行为结构的研究、D∙伊德对技术行为在人与世界境域关系中的居间调节作用的分析等等,都极大地推进了境域化技术行为的研究。由于这些哲学家没有明确区分技术与工程,他们对技术行为的分析,在相当的程度上也就是对境域化造物工程行动的分析。

工程作为人在生活世界中构造出人工物的境域化物质性行动,它与人类基于主动性的其它创造行为一样,可称之为胡塞尔的“原促创”,它不是个人行为,而是人的共同体的行为。当一项工程完成或一个新工具被发明时,一个“原促创”便形成了,随着“原促创”的被动“习性化”(Habitualisierung),意味着原境域的改变,新境域的发生,人工物的建造与使用正是在境域中通过造物行动的“原促创”和使用过程的“习性化”,从而构造出新境域的发生过程。任何主动的“原促创”,都要以被动的“习性化”为前提,“正是主动和被动发生的现象学才系统地将所有构造发生统合为一个总体联系,并且它坚定地提出这样一个思想:意识不是孤立的对象,而是境域并因此而构造着世界。”〔22〕同样,工程也不仅仅是孤立地应用科学技术的造物实践,而是要把人类历史上所“原促创”并通过“习性化”积淀下来的科学、技术、文化融合于境域之中,构造出人类生存的人工世界,科技与人文才能在工程中真正的融合起来。

参考文献

〔1〕〔2〕〔3〕〔4〕胡塞尔.欧洲科学的危机和超越论的现象学[M] .王炳文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13-16,33,64,76,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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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18〕吴国盛.让科学回归人文[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3.6,278,3.

〔10〕李伯聪.工程哲学引论[M].河南:大象出版社,2002.5

〔11〕杨盛标等.工程范畴演变考略[A].工程技术哲学[M].刘则渊主编.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02.37.

〔12〕于光远等.自然辩证法百科全书[M].北京: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4.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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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G希尔贝克等.西方哲学史[M].童世骏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4.87.

〔15〕克劳斯黑尔德.世界现象学[M].孙周兴编.倪梁康等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03.56.

〔16〕刘兵.新人文主义的桥梁[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 2002.49.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4

自本世纪中叶以来,后现代主义思潮逐渐地席卷了整个西方哲学的各个领域。特别是它以分离、解构、消解和非中心化为特征的“后现代性”,具有着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和反表征主义的实质;因此,它冲击了以认识论为核心的现代思想框架,为传统的形式、观念和价值标准的可接受性带来巨大的震撼。无论人们如何去评价或褒贬后现代主义的真正意义,其广泛的效应都是不容忽视的。不言而喻,这种效应也不可避免地在科学哲学领域中泛起它的漪澜。当“后现代性”渗入科学实在论的研究中时,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便孕育而生,并作为整个后现代思潮的组成部分自然而然地打上了这一时代的烙印。

一、后现代性与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现存性

一般地讲,人们用“后现代主义”一词去描述文化领域中的后现代运动及其现象,以区别于现代主义运动、本文和实践;而用“后现代性”一词去描述伴随后现代运动而呈现的一切可标榜的后现代特征。然而,事实上并不存在统一的后现论,或者一致的一组立场。后现论的繁杂性和立场的多元性,是后现代主义运动令人眼花缭乱的一个基本状况。所以,“后现代”概念本身只是表明了一种文化、社会、政治和哲学等等发展的历史趋向性,而不是任何一个确定不变的理论。在这里,历史的趋向性与理论的特殊性决不是等价的。无论如何,当后现代主义在对历史作出嘲弄式的批判或否弃的形式下,试图去重新定位当代文化的走向和基点时,它们也自然地构成了一种影响科学自身发展的特定人文环境或人文途径。从这一相关性上讲,后现代主义运动至少体现了以下几点后现代性特征:

第一,后现代主义是一种“反科学主义”的理智运动。后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就在于,它要向所有相互对立的理论、范式和学派都共同遵循的某种元科学纲领挑战。它批判了现代主义认为科学本身是一个具有特权的理由形式或真理媒介的观念;反对唯有科学知识可以被安全地建构的科学主张;驳斥了现代主义坚持科学理论具有保证科学研究概念基础作用的思想,否弃了现代主义以为科学是或者应该是价值中性的立场;强调了科学的实践的和道德的意义;展开了与一致性地建构科学真理的信仰的争端。一句话,“后现代主义的核心就是,它批判了认为科学认识是普遍的,因而它能够通过非语境的方式予以证实的主张。”[1]从而擎着“反对科学主义”的旗帜,在批判现代主义中,重新构置科学知识与社会之间的关联,以及科学、本文和叙述之间的联结。

第二,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新的文化经验”。60、70年代以来,高科技的应用、传输媒介的爆炸、政治形式的变换、资本主义经济的动荡、新的时空经验的感受以及社会主体性的突出等等,这一切促使了后现代主义在科学上导向了一种新的文化经验,并以此来对抗那些元理论的理性经验。这种新的文化经验的本质就在于,它把社会看作是由无限多的生成意义的文化载体所构成的,一切都是相对地自主的和自足的,都服从于它们各自的独特轨迹,都有其自身的真理的有效性条件。换句话讲,在这种新的文化经验的框架内,一般的理论标准被消除了,普遍的基本概念的分析和说明被解构了,一切都诉诸于特殊的文化经验的直接意义,其典型的口号就是“真理的标准是依赖于语境的。”[1,p6]

第三,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批判性的解构战略,后现代主义抱着怀疑和疾世如仇的态度去看待世界和本文,其目的并不在于获取最大限度的清晰理解,而在于批判和摧毁;在于有意识地去“错解”或“错读”,而不是理性地建构和逻辑地抽取;并不诉诸于任何权威,而是玩那些当我们烦恼时可以改变其规则的游戏,“其信条就是:别对任何事情太认真,这不值得烦恼。”[2]因而,它试图破除所有已确立的科学学科之间的边界,去讲说超学科的论述,并让表达、真理、理性、体系、基础、确定性、因果性和意义等概念,在对历史和现实的嘲讽中消失。而其根本性的战略目的,则蕴存于摧毁、解构、取代、破坏、区别、断裂、消除、分解、不确定、非中心化、非神秘化、非整体化及非正统化等等这一系列批判性的概念之中。[3]后现代主义运动的一切形式和内容、动机和目的、手段和途径,都需要通过这一批判性的解构战略去实施和实现。正是这一战略,构成了后现代主义自身。

不言而喻,从后现代特征中所表现出来的后现代主义的人文精神,把“反科学主义”作为其反传统的一面旗帜,把“新的文化经验”作为反基础主义的一只号角,把“解构战略”作为反本质主义的一场冲锋。在这里面所蕴含着的反理性主义、反权威主义和反教条主义的趋向,不能不作为普遍的后现代性本质影响“后现代科学哲学”的发展。

然而,“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仅仅是“后现代性”在科学哲学研究领域中的某种时代的映射或影响,它并不等同于后现代文化或艺术中的任何特殊的人文主义流派。同时,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也绝非任何单纯的、抽象的允诺,而是具体地和内在地渗透于科学的理论、历史和社会的研究之中。在这个意义上,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理解应当是多形态的、多层次的和多视角的。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后现代性”的理解过于狭窄,将会抹杀当代科学实在论发展的多样的趋向性及其真实的意义,也将失去把握它的“后现代性”跳动的脉搏。在这里,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存在性,并不在于它是否具有某种确定的“组织形态”或贴有标签的“理论模式”;而在于在当代科学实在论的发展中,它是否产生或具有某种渗透着“后现代性”研究视角和方法的转换、趋向的调整或认识论基点的重新定位。从本质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是一种“无形的”思想倾向或方法论趋向,它的存在性就恰恰在于这些倾向或趋向之中,所以,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仅仅是一种科学哲学的“研究战略”,而不是任何固定不变的教条或模式;提出“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概念,正是为了更准确地去把握当代科学实在论进步的某些时代的特征,而不是其它。从这个意义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就不是什么不可捉摸的“神话”,而是可感知的“现实”了。

但是,与整个后现代主义的人文精神所不同的是,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仍然高举着科学理性的旗帜,把坚持、弘扬和发展科学理性作为其奋斗的宗旨。它的后现代性仅仅在于,弱化规范理性对科学活动的强约束,延展科学理性运动的疆域,开拓实现科学理性的新方法,在科学主义的精神中引入人文主义的精神,把科学的社会化和社会化的科学看作是一致的,从而在科学哲学的研究中,推进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相互渗透、相互融合的趋势。所以,后现代性在科学实在论中的表现是曲折的、非直观的和深层的。但这正好表明了后现代性在科学实在论研究中的时代性、必然性和深刻性。我们不能用前者来否定后者,也不能用后者来简单地代替前者。事实上,人们否认后现代科学哲学的存在,是否认了反科学主义在科学哲学中的存在,决不能否认后现代性特征在科学哲学中的展开;后现代科学实在论者们讳言自己是后现代主义者,但却绝消除不了在他们理论中所渗入的后现代性的研究趋向。总之,对于科学实在论的这种时代性的走向,应当作具体的、历史的分析,而不能仅仅囿于形式上的言词。

二、后现代主义趋势与科学实在论转向

在后现代主义的运动中,尽管派别林立,观点繁杂,但却存在着两种最基本的、既相互区别又相互渗透与融合的倾向或趋势。一是以莱奥塔德(Lyotard)为代表的局域论的趋势,强调世界已被破碎成了局域的、自主论述的世界,试图发展被称之为后现代条件的“莱奥塔德描述”。二是以德里达为代表的结构主义的趋势,强调后结构主义的因素贯注于后现代的意义难题。从而导致了一种将意义看作是可逃避的和不可靠的观念立场。这两种趋势均从不同的层面和视角,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转向产生了潜在的和间接的影响。

首先,消解和摧毁元论述的神圣性及其尊贵地位是局域论趋势的根本宗旨。莱奥塔德对后现代主义趋势的途径做了这样的描述:“对于语言游戏的非同质本质的认可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确定一个游戏规则的任何一致性和在其中可行走的步骤必须是局域的……,因而,这一趋势倾向于有限的无论证的多样性,并且这种论证涉及了其在时空中的限制。”[4]这也就是说,后现代世界被看作是破碎成诸多孤立世界的世界,它是在不能由任何基本的元论述所统一起来的局域论述的多元性中,各种要素的随机组合。

正是从这一基点出发,局域论趋势要表明:

1、科学本身并不是同质的论述,而是多样研究领域和行为的“空洞标签”;事实上,存在着多样的玩其自身游戏和产生其自身局域规则的科学。

2、后现代哲学已中止了对其自身传统特权的欣赏。因为,哲学既不能超越世界的多样性而仅仅提供单一的形而上学洞察,也不应提供对于世界的单一认识论的线索。传统的哲学家们实际上只是生产着标准、规范、规则和陈词滥调等等的集合,而人类理智和文化的物质性和丰富性都被亵渎了。

3、主体总是在特定的概念框架、信仰和语词的集合中去把握对象,因此中性的观察者不存在的。与此相关,理性既非约束于语形,也非仅仅由逻辑来规定,而是依赖于语境并历史地被决定的。

4、人们不可能在一个本文中抽出或证实某一永恒不变的教条或启示,后现代主义追求的是评价的多维空间,而意义恰是在多维空间中传播的。因而,当使用“批评”一词时,并不意味着“说明”而是意味着“刺激”。本文解构的实质就是要从单一的解释走向多维的评价,由教条性的说明走向启迪性的刺激,由守旧走向破除,由一统走向多元。

总之,局域论的趋势反对用元论述去统一局域论述;强调案例分析而不顾基本的理论背景和系统的建构;不注重对一般特征的沉思,而突出对结构和组织形态(科学、文化、社会建制等)之间的相互关联。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多元的论述以特殊方式存在着与科学的联结,而科学以多重层面与社会相互作用,以致于不存在孤立的科学哲学的领域,人们对于科学哲学之政治的、社会的、文化的及心理的分析,不应再受到狭隘科学哲学的歧视。

其次,解构和放弃逻辑及任何本文的规则是后结构主义趋势的核心目的。局域论趋势是要把意义难题由普遍引向局部,是要在一个确定的社会、文化或科学的局域内,在一个特定的时空中,去使用局域的语词并求解局域的语言游戏,以达到对意义难题的解决。而后结构主义的趋势则认为,限制意义及其有效性的范围,并不能使对意义的把握更容易或更可能;应当把意义看作是可逃避的、不可及的或不可把握的。

“后结构主义”的意义概念发展了索绪尔(Saussure)的结构主义的观点,即意义从来不在符号中表现,它总是分布于符号总体之中,并且是由未陈述的战略整体性所生成的。结构主义者否认了意义的表征概念,认为意义并非由它们的指称所决定,而是在意义的关联网中被捕捉的。一个符号的意义是由该符号中未出现的不同结构所构成的,正是这结构划定了符号间的界限。一个符号意义的显现,依赖于在一个否定的方式中该符号不是什么的背景。在这一点上,德里达比结构主义更进一步,主张这些不同的结构从来不能被决定,因此,意义也从来不可能是完备的。“一个符号的意义是由永远不出现的其它的踪迹所决定的。”[2,p32]关键的是,后结构主义趋势并不想把握意义所渗透的各种结构,而是试图表明生成意义的结构如何才能被消解。德里达把这种解构行为与西方文化(科学是典型案例)的困扰作了比较,并以此廓清问题,对它们进行分类、整理,把它们包含在一个整体系统内,并形成不同层次的体系,以使意义展示出来。总之,使意义明显地通过结构的消解展示出来,而不是隐含于结构的神秘现象之中,正是后结构主义的途径。

之所以这样认识问题,是因为后结构主义趋势认为“本文是我们能够接触的唯一实在。”我们没有进入世界自身的途径,本文构成了我们的世界的界限。谈论世界就等于谈论本文,因而,理解本文的不可能性恰是不能理解世界的另一种表述。由于本文(世界)决不可能是一致的或符合的,在本文内在的意向性与各种表达形式之间就存在着特有的分离张力,任一本文都背叛其自身而期望使这种分裂潜势获得自由。所以,后结构主义的焦点就聚集到了关于本文的分裂效果上。正是这种分裂效果表明,由于不存在先验的表征,意义永远不能被完全地被把握;这正像模写和延续是无止境的,因而不存在我们能够移动地球的“阿基米德支点”一样。

后现代主义的这两种趋势从不同的侧面对科学哲学的发展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历史性的影响。譬如,把科学哲学看作是一种后现代的“本文活动”,一种对不同性问题的解决;消解以现代逻辑主义为中心的权威主义、教条主义和本质主义,反对为科学研究活动的规则和目的“立法”;把研究的焦点集中于科学的语境、修辞以及讲话的方式上等等,就与整个后现代主义的趋势是同性的。历史地讲,在后现代主义的趋势的影响下,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发展与科学哲学整体发展中的“解释学转向”和“修辞学转向”密切相关。随着逻辑实证主义“统治”的衰退而开始的科学实在论的复兴运动,恰是与科学实在论由“现代性”向“后现代性”的转换在趋向上是一致的。在这个意义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发展与这两个转向相关,已经历了两个自然而又必然的阶段。

其一,“解释学转向”促进了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孕育和生长。事实上,伴随着20世纪“语言转向”的洪流,逻辑经验主义并没有超脱传统基础主义的巢穴。当它期望将科学理性的重建奠立在“不可置疑的感觉材料”基础上时,只不过是从语言分析的形式上将基础主义极端化了。“解释学转向”作为对“语言学转向”的反叛,是一种基于历史经验主义的分析,反对根据科学主义的教条去对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进行绝对划界的“实践活动”。在这一运动中产生的范式转换、新的理解和阅读本文的方式,标志了后现代主义在科学哲学研究领域中的出现。[5]“解释转向”作为一种运动的深入发展,在更广阔的时间序列和社会空间上影响了科学实在论的进步。特别是促进了科学哲学与人文哲学、语言分析与解释实践、科学技术与人类知识的社会化等等之间的结构统一性和意义的一致性。科学实在论导向了整体论和自然主义的认识论取向,并推进了科学实在论与社会语言学、认知心理学和科学社会学相互融合的研究趋势。这表明了科学实在论作为一种后现代科学哲学思想和方法论的形式,不断地扩张和渗入了人类知识的广阔领域。[6]

其二,“修辞学转向”推动了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显著发展。“修辞学转向”的实质是要把科学修辞作为一种确定的研究方法,充分地揭示科学论述的修辞学特征,从而更进一步地跳出形式语言的逻辑预设,而从科学论述的境遇、选择、分析、操作、发明和演讲中,给出战略性的心理定向和更广阔的语言创造的可能空间。这一“转向”作为一种运动的兴起,促使了科学实在论更进一步地排除在理性与非理性、语言的形式结构与心理的意向结构、逻辑的证明力与论述的说服力、静态的规范标准与动态的交流评价之间的僵化界限,进一步削弱单纯本体论的独断性,强调心理重建与语言重建的统一。这深刻地表明,科学实在论在已经相当进步了的基底上,正在不断地充实和实现自身的后现代性。

不言而喻,在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生成和发展中,其后现代性趋向表明:在理论上,不断地由单一转向多元,由绝对转向相对,由对应论转向整体论;在实践上,由逻辑转向社会,由概念转向叙述,由语形转向语用;在方法上,由形式分析转向了对语义分析、解释分析、修辞分析、社会分析、案例分析及心理意向分析等等的具体引入。总之,科学实在论的后现代性趋向具有着对象的、层面的、视角的和意义的不同,表现了各种后现代科学实在论观念区别,反映了后现代科学实在论运动所具有的多样性与过程性的统一。

三、解构战略与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特征

从本质上讲,后现代主义并不一般地反对方法论的分析,而是反对将任何一种方法看作是凌架于其它方法之上的具有特权的圣物。后现代主义也不一般地反对整体论的分析运动,而是反对在任一统一的科学纲领下的总体理论的探究。后现代主义之所以是一种解构战略,就在于它是一系列以摧毁和消解为中心的方法和手段的集合;也正是在这些方法和手段的展开中,解构战略才能获得其具体的实现途径。集中地讲,主要有这样几个方面

1、“差异”是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前提。“差异”是一个具有强讽刺性的概念,它是要将元理论的分析还原到最小的或最局域的单元。从而,在非中心化的世界中去寻找“差异”的中心性,在解构了的世界中去寻找解构的实在性,在分裂了的本文中去寻找肢解的实质性。由于只有接触本文才能接触世界与实在,所以,本文的意义不在于它自身内在的本质,而在于外在的功能;不在于它的形式表征,而在于它的信息转换。因而,意义的“认识所予”不是本文,而是“差异”。在分离的变动中所揭示的这种差异,正是在这意义的形成过程中往往被人们所忽视的东西。在这里,分裂本文,抛弃所予,把握动态变换中的差异,恰是解构战略得以不断展开并产生效用的前提。

2、“讽刺”是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基础。由于后现代主义正是通过讽刺的手法达到其解构现代性的方式,被人们称之为“一种讽刺的整体社会论”。“讽刺”手法的原则就在于:①实在是可讨论的;②语言是初始的;③只有在语言的范围内,实在才是可象征的、可达到的;④只有在语言中能够言说任一或每一事物;⑤任何人都不能逃避他自己的语言,包括关于事物的所有其它一般陈述;⑥上述各项均是历史的事件,而非意识形态的立场或逻辑的论证;⑦因此,后现代主义的诞生既是现代性特征的终结,也是现代性语言的终结。[1,pp23—24]。

正是在这些原则的展开中,显示了“讽刺”是构建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基础,使得实在和语言之间的一致及其不可言说的游离,成为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对象、边界、条件和途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莱奥塔德后来试图用“词组哲学”取代以前的语言游戏的概念,认为游戏者不是唯一的,他是相对于词组而存在的,而词组则先在于任何意向。词组是理论的基元,在一个特定的“词组制度”中,将词组秩序化正是“词组哲学”的任务。而罗蒂则迈向了自然主义的语词实在论,并建构后现代的“拟文学哲学”,以取代传统哲学的地位。可见,讽刺手法所引出的正是后现代主义的语词本体论这一后现代解构战略的基础。

3、“放弃独白、构造对话”是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根本途径。“独白”作为基础主义、本质主义和权威主义的元理论的表现形式,使论述丧失了“实践—道德”的本性,也造成了社会意义的模糊性。只有“构造对话”,才能实现本文的真正语境意义,使论述成为一种平等的社会论述,才能让“社会科学变成公民论述的典范”。这种后现代主义的修辞学或语用学的转向,潜在地蕴含了公民在民主公众生活中的社会参与。同时,作为论述的社会隐喻也可表明,社会结构可以作为语言结构来加以理解,而且这些结构可以通过讲话的修辞行为来发明。讲话行为表示并嵌入了不同的意义世界之中,并且这些意义在社会中是层次地有序的。论述语言的符号化系统不仅仅是讲话行为,而且是社会关联结构的实现和调节。更进一步讲,社会关系本身就是符号系统,而社会则是一个进行对话交流行为的系统。另外,由于论述不可避免地具有它的局域性和语境性,“构造对话”的本质之一便是追求论述的修辞学的批判性和创造性,并以此去彻底地消解元理论的“不道德的霸权地位”。在“语词—世界”的关联中,论述的方式表征了实现特定世界观的方法论途径;所以,突破一种论述方式,就是导向一种新的方法论。一句话,“社会契约就是语言;讲话就是战斗;一个人总是处于特定交流范围中的结点上;一致是压迫的;创造总是论争的诞生。”[7]总之,从元语言走向自然话语,从元理论走向修辞发明,从元逻辑走向社会结构,从元规则走向普遍的价值趋势,就是通过“构建对话”而实现解构战略的具体途径。

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具体实现途径,从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意义上,作为后现代性的视角,渗透或折射进了当代科学实在论的研究之中。这种渗透或折射是以不破坏科学实在论的总体目标、趋向和本质条件,以拓展科学实在论研究的空间、手段和深度为要求,以强化科学实在论自身所特具的学科性、表述性和语词性为特点的。它们不是以囫囵的东西对应地搁置于科学实在论的框架之内,而是作为一种活的人类理智的要素被有机地消化、吸收和溶入了科学实在论独特的有机体之中。在这样一种时代的背景下,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后现代性”的两个最根本的特征,就表现为“整体论的扩张”和“意义理论的深入”。具体地讲:

1、整体论的扩张是对传统实在论过份强调“普遍论”的现代性的反叛或修正,是要把个体的整体性和自主性与整体的个体性和相关性结合起来,去说明科学运动的存在方式和运作方式。所以,整体性的扩张就在于开放性的选择。这主要表现在:①强化科学解释学的实践性,把人类的行为、科学和文化或整个历史时期作为“大”本文来阅读,从而在一切科学理论的“小”本文的社会意义上超越“语言转向”的狭隘性,使负载理论的语言与作为背景的社会更自然地融为一体,实现科学认识论的社会化或社会化的科学认识论,使科学认识论的语言具有整体的丰富性、深邃性和时代性的特征。②引入修辞学的方法,把科学论述看作是符号化的劝导,而不是单纯的形式表征;看作是境遇论述,而不是纯粹的逻辑规则的推演;看作是与特定共同体相关的讲演论述,而不是简单个体经验的实现;看作是有理由的论述,而不是预设先验标准的理性的概念化;看作是创造性的发明论述,而不是证明或说明模式的唯一结构。③通过自然主义的途径去说明科学理论的规范的形式系统与经验的描述系统之间动态的相互作用,从而对理论语言进行泛物理主义的阐释;或者通过科学的进化去说明科学的“内在”与“外在”环境之间的关系,阐释理论、仪器、方法、价值、规范、道德、心理和社会建制等等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机制,从而把科学看作是一种本质上的社会活动。

2、意义理论的深入是对传统实在论机械理解“语词—世界”关系的现代性的否弃和超越,是要把意义的真理性和真理的意义性统一起来,去阐释科学运动的表征方式和解释方式。这主要体现在:①用“意义大于指称”的观念去消解传统的对应论的指称论,认为意义决定了指称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意义是约束指称使用的一种功能,同时也是指称定位的立体坐标,从而坚持了“意义”的意义超越了直指的旧观念,实现了由现代性向“后现代性”的转换。②自觉地借鉴和引入语义和语用分析的方法去消解传统形而上学的断言,从语形、语义和语用的结合上去确定科学理论术语的语义空间和逻辑空间,去描述概念的语义网络,说明它的语义的一致性和语用意义的整体性。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来说,语义和语用分析已由被迫的论战需求转化为容纳和满足各种实在论的立场、观点和可能趋向的方法论的保证形式。③在测量意义上去确立实在论的经验建构论,以消解传统实在论的本体论的还原论,认为测量结果的表征术语不是作为实在的“模写”,而是作为实在的“映射”被建构的,因为它的意义内含了特定测量主体的价值趋向性和意向选择性。但另一方面,又同时承认表征术语的意义的映射性必然地具有它所映射的特定实在的“模本”。从而,把实体的总体性和它们的关联看作是实在,或者把实在看作是具有潜在性、发展性和本质功能的实体总体,从而把所有实在解释成不仅仅包含存在什么或发生什么的世界,而且解释成必然是或可能是什么的世界。

四、结语

尽管后现代主义如日中天的辉煌时期已经消逝,但后现代主义浪潮并未完全退去,它对人类理智运动所产生的那些时代的影响,将会继续发生它潜在正负方向的效应。在这个过程中,后现代主义与反后现代主义批评之间论争的焦点,就在于当今科学的意义和科学的社会作用问题,即科学是不是唯一的、有特权的知识形式?何种认识模式是科学?应该如何理解科学是社会进步的途径?科学怎样能够成为既是主张客观知识的论述,又是构成社会同一和规范建制秩序的社会力?在对这些问题的论辨和求解中,后现代主义对难题的认定是敏锐的,但却设定了偏激的边界条件并给出了错误的解。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后现代主义导致了这样几种倾向:第一,极端的相对主义。后现代主义以朝向元叙述的怀疑为基底,在多维的和不稳定的空间中,将叙述与科学认识割裂开来,使任何事件都自主地运行着,完全是一局没有规则的游戏。而真理就恰恰是在这种多样形式中非唯一地产生的,从而科学理性成为没有规则的“规则”的游戏及其自然化的体现。第二,具有某种古代诡辩论的特征,溢发着对哲学理性的嘲讽和亵渎。在后现代主义的认识框架中,一方面否认基础论证或证实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把非理性的“说服”作为根本的论证以充作理论的基础;在否认哲学除了启发性之外别无任何原则意义的同时,却要把解构的方式作为普遍的规则塞入人类理智的一切领域;既在叙述和说明、修辞和逻辑之间掘出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又试图通过“社会隐喻”去构设可选择的秩序化的理论。第三,反实在论的立场。后现代主义从否定中性存在的视角出发,把一切表征、一致和指称等都看作是依赖于概念框架而生成的,因而本体论的范畴嵌在指称说明中,并且这些说明是历史地和文化地变动着的。而且,这些变动本身也并不是朝向最成功的实在复制品的收敛运动,而是根据文化发展的趋向而社会地发散的。

后现代主义之所以衰落并受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批评,除了其理论的歧误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忽视了科学所具有的两个时代特征:其一,无论当代文化的发展多么地斑烂多彩,科学均将处于文化运动的主潮流之中;其二,科学建制的系统化、完备化和开放化,已使它不断地增长了与社会建制之间的联结,并由此产生了更强有力的社会力。而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正是从这两个基点出发,通过整体论的扩张和意义理论的深入,不断地走向了“开放”、“弱化”和“建构”这三个最基本的趋向性上。这既是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所具有的“后现代性”的时代特征,又是其得以生存和发展的途径。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各种弊病及其有意义的前景,均体现在这些趋向的统一之中。然而,从总体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在吸收“后现代性”的批判精神去消解传统实在论的价值标准时,并没有陷入一般的现代主义的极端的相对主义;在与反实在论的论争中,在借鉴语义和语用分析及意义批判的手段时,也没有导向狭隘的解构主义;在接受解释学、修辞学的方法及与人文主义的相互融合中,在广阔的科学、社会和文化关联中探索科学的进步时,也从未放弃对于科学理性的追求。尽管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各种各样需要我们加以分析和批评的缺陷,尤其是内在化的和片面自然主义的趋向。不过,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所显示的那些虽然任重而道远,但却富有时代意义的趋向是不言而喻的。这也从一个侧面喻示我们,在当今中国文坛上泛文化主义盛行之时,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继续高举“五四”以来的“科学与民主”的旗帜,是一项多么必要、必然而又必需的事业。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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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ZuzanaParusnikova,IsAPostmodernPhilosophyofSciencePossible,StudiesinHistoryandPhilosophyofScience,March,1992,p25.

[3]IhabHassan,ThePostmodermTurn:EssaysinPostmodernTheoryandCulture,Columbus,1987,p92.

[4]J·E·Lyotard,ThePostmodernCondition:AReportOnKnowledge,MachesterUniversitypress,1984.p66.

[5]NanceyMurphy,ScientificRealismandPostmodernPhilosophy,TheBritishJournalforthephilosophyofscience,Vol.4,1990,p292.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5

自本世纪中叶以来,后现代主义思潮逐渐地席卷了整个西方 哲学 的各个领域。特别是它以分离、解构、消解和非中心化为特征的“后现代性”,具有着反基础主义、反本质主义和反表征主义的实质;因此,它冲击了以认识论为核心的现代思想框架,为传统的形式、观念和价值标准的可接受性带来巨大的震撼。无论人们如何去评价或褒贬后现代主义的真正意义,其广泛的效应都是不容忽视的。不言而喻,这种效应也不可避免地在科学哲学领域中泛起它的漪澜。当“后现代性”渗入科学实在论的 研究 中时,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便孕育而生,并作为整个后现代思潮的组成部分 自然 而然地打上了这一 时代 的烙印。

一、后现代性与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现存性

一般地讲,人们用“后现代主义”一词去描述文化领域中的后现代运动及其现象,以区别于现代主义运动、本文和实践;而用“后现代性”一词去描述伴随后现代运动而呈现的一切可标榜的后现代特征。然而,事实上并不存在统一的后现代 理论 ,或者一致的一组立场。后现论的繁杂性和立场的多元性,是后现代主义运动令人眼花缭乱的一个基本状况。所以,“后现代”概念本身只是表明了一种文化、 社会 、 政治 和哲学等等发展的 历史 趋向性,而不是任何一个确定不变的理论。在这里,历史的趋向性与理论的特殊性决不是等价的。无论如何,当后现代主义在对历史作出嘲弄式的批判或否弃的形式下,试图去重新定位当代文化的走向和基点时,它们也自然地构成了一种 影响 科学自身发展的特定人文环境或人文途径。从这一相关性上讲,后现代主义运动至少体现了以下几点后现代性特征:

第一,后现代主义是一种“反科学主义”的理智运动。后现代主义的一个重要特征就在于,它要向所有相互对立的理论、范式和学派都共同遵循的某种元科学纲领挑战。它批判了现代主义认为科学本身是一个具有特权的理由形式或真理媒介的观念;反对唯有科学知识可以被安全地建构的科学主张;驳斥了现代主义坚持科学理论具有保证科学研究概念基础作用的思想,否弃了现代主义以为科学是或者应该是价值中性的立场;强调了科学的实践的和道德的意义;展开了与一致性地建构科学真理的信仰的争端。一句话,“后现代主义的核心就是,它批判了认为科学认识是普遍的,因而它能够通过非语境的方式予以证实的主张。”[ 1]从而擎着“反对科学主义”的旗帜,在批判现代主义中,重新构置科学知识与社会之间的关联,以及科学、本文和叙述之间的联结。

第二,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新的文化经验”。60、70年代以来,高 科技 的 应用 、传输媒介的爆炸、政治形式的变换、资本主义 经济 的动荡、新的时空经验的感受以及社会主体性的突出等等,这一切促使了后现代主义在科学上导向了一种新的文化经验,并以此来对抗那些元理论的理性经验。这种新的文化经验的本质就在于,它把社会看作是由无限多的生成意义的文化载体所构成的,一切都是相对地自主的和自足的,都服从于它们各自的独特轨迹,都有其自身的真理的有效性条件。换句话讲,在这种新的文化经验的框架内,一般的理论标准被消除了,普遍的基本概念的 分析 和说明被解构了,一切都诉诸于特殊的文化经验的直接意义,其典型的口号就是“真理的标准是依赖于语境的。”[1,p6]

第三,后现代主义是一种批判性的解构战略,后现代主义抱着怀疑和疾世如仇的态度去看待世界和本文,其目的并不在于获取最大限度的清晰理解,而在于批判和摧毁;在于有意识地去“错解”或“错读”,而不是理性地建构和逻辑地抽取;并不诉诸于任何权威,而是玩那些当我们烦恼时可以改变其规则的游戏,“其信条就是:别对任何事情太认真,这不值得烦恼。”[2]因而, 它试图破除所有已确立的科学学科之间的边界,去讲说超学科的论述,并让表达、真理、理性、体系、基础、确定性、因果性和意义等概念,在对历史和现实的嘲讽中消失。而其根本性的战略目的,则蕴存于摧毁、解构、取代、破坏、区别、断裂、消除、分解、不确定、非中心化、非神秘化、非整体化及非正统化等等这一系列批判性的概念之中。[3]后现代主义运动的一切形式和内容、动机和目的、手段和途径,都需要通过这一批判性的解构战略去实施和实现。正是这一战略,构成了后现代主义自身。

不言而喻,从后现代特征中所表现出来的后现代主义的人文精神,把“反科学主义”作为其反传统的一面旗帜,把“新的文化经验”作为反基础主义的一只号角,把“解构战略”作为反本质主义的一场冲锋。在这里面所蕴含着的反理性主义、反权威主义和反教条主义的趋向,不能不作为普遍的后现代性本质影响“后现代科学哲学”的发展。

然而,“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仅仅是“后现代性”在科学哲学研究领域中的某种时代的映射或影响,它并不等同于后现代文化或 艺术 中的任何特殊的人文主义流派。同时,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也绝非任何单纯的、抽象的允诺,而是具体地和内在地渗透于科学的理论、历史和社会的研究之中。在这个意义上,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理解应当是多形态的、多层次的和多视角的。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后现代性”的理解过于狭窄,将会抹杀当代科学实在论发展的多样的趋向性及其真实的意义,也将失去把握它的“后现代性”跳动的脉搏。在这里,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存在性,并不在于它是否具有某种确定的“组织形态”或贴有标签的“理论模式”;而在于在当代科学实在论的发展中,它是否产生或具有某种渗透着“后现代性”研究视角和 方法 的转换、趋向的调整或认识论基点的重新定位。从本质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是一种“无形的”思想倾向或方法论趋向,它的存在性就恰恰在于这些倾向或趋向之中,所以,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仅仅是一种科学哲学的“研究战略”,而不是任何固定不变的教条或模式;提出“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概念,正是为了更准确地去把握当代科学实在论进步的某些时代的特征,而不是其它。从这个意义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就不是什么不可捉摸的“神话”,而是可感知的“现实”了。

但是,与整个后现代主义的人文精神所不同的是,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仍然高举着科学理性的旗帜,把坚持、弘扬和发展科学理性作为其奋斗的宗旨。它的后现代性仅仅在于,弱化规范理性对科学活动的强约束,延展科学理性运动的疆域,开拓实现科学理性的新方法,在科学主义的精神中引入人文主义的精神,把科学的社会化和社会化的科学看作是一致的,从而在科学哲学的研究中,推进科学主义与人文主义相互渗透、相互融合的趋势。所以,后现代性在科学实在论中的表现是曲折的、非直观的和深层的。但这正好表明了后现代性在科学实在论研究中的时代性、必然性和深刻性。我们不能用前者来否定后者,也不能用后者来简单地代替前者。事实上,人们否认后现代科学哲学的存在,是否认了反科学主义在科学哲学中的存在,决不能否认后现代性特征在科学哲学中的展开;后现代科学实在论者们讳言自己是后现代主义者,但却绝消除不了在他们理论中所渗入的后现代性的研究趋向。总之,对于科学实在论的这种时代性的走向,应当作具体的、历史的分析,而不能仅仅囿于形式上的言词。

二、后现代主义趋势与科学实在论转向

在后现代主义的运动中,尽管派别林立,观点繁杂,但却存在着两种最基本的、既相互区别又相互渗透与融合的倾向或趋势。一是以莱奥塔德(lyotard)为代表的局域论的趋势, 强调世界已被破碎成了局域的、自主论述的世界,试图发展被称之为后现代条件的“莱奥塔德描述”。二是以德里达为代表的结构主义的趋势,强调后结构主义的因素贯注于后现代的意义难题。从而导致了一种将意义看作是可逃避的和不可靠的观念立场。这两种趋势均从不同的层面和视角,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转向产生了潜在的和间接的影响。

首先,消解和摧毁元论述的神圣性及其尊贵地位是局域论趋势的根本宗旨。莱奥塔德对后现代主义趋势的途径做了这样的描述:“对于语言游戏的非同质本质的认可是第一步……,第二步是确定一个游戏规则的任何一致性和在其中可行走的步骤必须是局域的……,因而,这一趋势倾向于有限的无论证的多样性,并且这种论证涉及了其在时空中的限制。”[4]这也就是说, 后现代世界被看作是破碎成诸多孤立世界的世界,它是在不能由任何基本的元论述所统一起来的局域论述的多元性中,各种要素的随机组合。

正是从这一基点出发,局域论趋势要表明:

1、科学本身并不是同质的论述, 而是多样研究领域和行为的“空洞标签”;事实上,存在着多样的玩其自身游戏和产生其自身局域规则的科学。

2、后现代哲学已中止了对其自身传统特权的欣赏。因为, 哲学既不能超越世界的多样性而仅仅提供单一的形而上学洞察,也不应提供对于世界的单一认识论的线索。传统的哲学家们实际上只是生产着标准、规范、规则和陈词滥调等等的集合,而人类理智和文化的物质性和丰富性都被亵渎了。

3、主体总是在特定的概念框架、信仰和语词的集合中去把握对象,因此中性的观察者不存在的。与此相关,理性既非约束于语形,也非仅仅由逻辑来规定,而是依赖于语境并历史地被决定的。

4、 人们不可能在一个本文中抽出或证实某一永恒不变的教条或启示,后现代主义追求的是评价的多维空间,而意义恰是在多维空间中传播的。因而,当使用“批评”一词时,并不意味着“说明”而是意味着“刺激”。本文解构的实质就是要从单一的解释走向多维的评价,由教条性的说明走向启迪性的刺激,由守旧走向破除,由一统走向多元。

总之,局域论的趋势反对用元论述去统一局域论述;强调案例分析而不顾基本的理论背景和系统的建构;不注重对一般特征的沉思,而突出对结构和组织形态(科学、文化、社会建制等)之间的相互关联。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多元的论述以特殊方式存在着与科学的联结,而科学以多重层面与社会相互作用,以致于不存在孤立的科学哲学的领域,人们对于科学哲学之政治的、社会的、文化的及心理的分析,不应再受到狭隘科学哲学的歧视。

其次,解构和放弃逻辑及任何本文的规则是后结构主义趋势的核心目的。局域论趋势是要把意义难题由普遍引向局部,是要在一个确定的社会、文化或科学的局域内,在一个特定的时空中,去使用局域的语词并求解局域的语言游戏,以达到对意义难题的解决。而后结构主义的趋势则认为,限制意义及其有效性的范围,并不能使对意义的把握更容易或更可能;应当把意义看作是可逃避的、不可及的或不可把握的。

“后结构主义”的意义概念发展了索绪尔(saussure)的结构主义的观点,即意义从来不在符号中表现,它总是分布于符号总体之中,并且是由未陈述的战略整体性所生成的。结构主义者否认了意义的表征概念,认为意义并非由它们的指称所决定,而是在意义的关联网中被捕捉的。一个符号的意义是由该符号中未出现的不同结构所构成的,正是这结构划定了符号间的界限。一个符号意义的显现,依赖于在一个否定的方式中该符号不是什么的背景。在这一点上,德里达比结构主义更进一步,主张这些不同的结构从来不能被决定,因此,意义也从来不可能是完备的。“一个符号的意义是由永远不出现的其它的踪迹所决定的。”[2,p32]关键的是,后结构主义趋势并不想把握意义所渗透的各种结构,而是试图表明生成意义的结构如何才能被消解。德里达把这种解构行为与西方文化(科学是典型案例)的困扰作了比较,并以此廓清 问题 ,对它们进行分类、整理,把它们包含在一个整体系统内,并形成不同层次的体系,以使意义展示出来。总之,使意义明显地通过结构的消解展示出来,而不是隐含于结构的神秘现象之中,正是后结构主义的途径。

之所以这样认识问题,是因为后结构主义趋势认为“本文是我们能够接触的唯一实在。”我们没有进入世界自身的途径,本文构成了我们的世界的界限。谈论世界就等于谈论本文,因而,理解本文的不可能性恰是不能理解世界的另一种表述。由于本文(世界)决不可能是一致的或符合的,在本文内在的意向性与各种表达形式之间就存在着特有的分离张力,任一本文都背叛其自身而期望使这种分裂潜势获得自由。所以,后结构主义的焦点就聚集到了关于本文的分裂效果上。正是这种分裂效果表明,由于不存在先验的表征,意义永远不能被完全地被把握;这正像模写和延续是无止境的,因而不存在我们能够移动地球的“阿基米德支点”一样。

后现代主义的这两种趋势从不同的侧面对科学哲学的发展产生了不可避免的历史性的影响。譬如,把科学哲学看作是一种后现代的“本文活动”,一种对不同性问题的解决;消解以现代逻辑主义为中心的权威主义、教条主义和本质主义,反对为科学研究活动的规则和目的“立法”;把研究的焦点集中于科学的语境、修辞以及讲话的方式上等等,就与整个后现代主义的趋势是同性的。历史地讲,在后现代主义的趋势的影响下,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发展与科学哲学整体发展中的“解释学转向”和“修辞学转向”密切相关。随着逻辑实证主义“统治”的衰退而开始的科学实在论的复兴运动,恰是与科学实在论由“现代性”向“后现代性”的转换在趋向上是一致的。在这个意义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发展与这两个转向相关,已经历了两个自然而又必然的阶段。

其一,“解释学转向”促进了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孕育和生长。事实上,伴随着20世纪“语言转向”的洪流,逻辑经验主义并没有超脱传统基础主义的巢穴。当它期望将科学理性的重建奠立在“不可置疑的感觉材料”基础上时,只不过是从语言分析的形式上将基础主义极端化了。“解释学转向”作为对“语言学转向”的反叛,是一种基于历史经验主义的分析,反对根据科学主义的教条去对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进行绝对划界的“实践活动”。在这一运动中产生的范式转换、新的理解和阅读本文的方式,标志了后现代主义在科学哲学研究领域中的出现。[5] “解释转向”作为一种运动的深入发展,在更广阔的时间序列和社会空间上影响了科学实在论的进步。特别是促进了科学哲学与人文哲学、语言分析与解释实践、科学技术与人类知识的社会化等等之间的结构统一性和意义的一致性。科学实在论导向了整体论和自然主义的认识论取向,并推进了科学实在论与社会语言学、认知心 理学 和科学社会学相互融合的研究趋势。这表明了科学实在论作为一种后现代科学哲学思想和方法论的形式,不断地扩张和渗入了人类知识的广阔领域。[6]

其二,“修辞学转向”推动了后 现代 科学 实在论的显著 发展 。“修辞学转向”的实质是要把科学修辞作为一种确定的 研究 方法 ,充分地揭示科学论述的修辞学特征,从而更进一步地跳出形式语言的逻辑预设,而从科学论述的境遇、选择、 分析 、操作、发明和演讲中,给出战略性的心理定向和更广阔的语言创造的可能空间。这一“转向”作为一种运动的兴起,促使了科学实在论更进一步地排除在理性与非理性、语言的形式结构与心理的意向结构、逻辑的证明力与论述的说服力、静态的规范标准与动态的交流评价之间的僵化界限,进一步削弱单纯本体论的独断性,强调心理重建与语言重建的统一。这深刻地表明,科学实在论在已经相当进步了的基底上,正在不断地充实和实现自身的后现代性。

不言而喻,在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生成和发展中,其后现代性趋向表明:在 理论 上,不断地由单一转向多元,由绝对转向相对,由对应论转向整体论;在实践上,由逻辑转向 社会 ,由概念转向叙述,由语形转向语用;在方法上,由形式分析转向了对语义分析、解释分析、修辞分析、社会分析、案例分析及心理意向分析等等的具体引入。总之,科学实在论的后现代性趋向具有着对象的、层面的、视角的和意义的不同,表现了各种后现代科学实在论观念区别,反映了后现代科学实在论运动所具有的多样性与过程性的统一。

三、解构战略与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特征

从本质上讲,后现代主义并不一般地反对方法论的分析,而是反对将任何一种方法看作是凌架于其它方法之上的具有特权的圣物。后现代主义也不一般地反对整体论的分析运动,而是反对在任一统一的科学纲领下的总体理论的探究。后现代主义之所以是一种解构战略,就在于它是一系列以摧毁和消解为中心的方法和手段的集合;也正是在这些方法和手段的展开中,解构战略才能获得其具体的实现途径。集中地讲,主要有这样几个方面

1、“差异”是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前提。 “差异”是一个具有强讽刺性的概念,它是要将元理论的分析还原到最小的或最局域的单元。从而,在非中心化的世界中去寻找“差异”的中心性,在解构了的世界中去寻找解构的实在性,在分裂了的本文中去寻找肢解的实质性。由于只有接触本文才能接触世界与实在,所以,本文的意义不在于它自身内在的本质,而在于外在的功能;不在于它的形式表征,而在于它的信息转换。因而,意义的“认识所予”不是本文,而是“差异”。在分离的变动中所揭示的这种差异,正是在这意义的形成过程中往往被人们所忽视的东西。在这里,分裂本文,抛弃所予,把握动态变换中的差异,恰是解构战略得以不断展开并产生效用的前提。

2、“讽刺”是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基础。 由于后现代主义正是通过讽刺的手法达到其解构现代性的方式,被人们称之为“一种讽刺的整体社会论”。“讽刺”手法的原则就在于:①实在是可讨论的;②语言是初始的;③只有在语言的范围内,实在才是可象征的、可达到的;④只有在语言中能够言说任一或每一事物;⑤任何人都不能逃避他自己的语言,包括关于事物的所有其它一般陈述;⑥上述各项均是 历史 的事件,而非意识形态的立场或逻辑的论证;⑦因此,后现代主义的诞生既是现代性特征的终结,也是现代性语言的终结。[1,pp23—24]。

正是在这些原则的展开中,显示了“讽刺”是构建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基础,使得实在和语言之间的一致及其不可言说的游离,成为后现代主义理论的对象、边界、条件和途径。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莱奥塔德后来试图用“词组 哲学 ”取代以前的语言游戏的概念,认为游戏者不是唯一的,他是相对于词组而存在的,而词组则先在于任何意向。词组是理论的基元,在一个特定的“词组制度”中,将词组秩序化正是“词组哲学”的任务。而罗蒂则迈向了 自然 主义的语词实在论,并建构后现代的“拟文学哲学”,以取代传统哲学的地位。可见,讽刺手法所引出的正是后现代主义的语词本体论这一后现代解构战略的基础。

3、“放弃独白、构造对话”是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根本途径。 “独白”作为基础主义、本质主义和权威主义的元理论的表现形式,使论述丧失了“实践—道德”的本性,也造成了社会意义的模糊性。只有“构造对话”,才能实现本文的真正语境意义,使论述成为一种平等的社会论述,才能让“社会科学变成公民论述的典范”。这种后现代主义的修辞学或语用学的转向,潜在地蕴含了公民在民主公众生活中的社会参与性行为。同时,作为论述的社会隐喻也可表明,社会结构可以作为语言结构来加以理解,而且这些结构可以通过讲话的修辞行为来发明。讲话行为表示并嵌入了不同的意义世界之中,并且这些意义在社会中是层次地有序的。论述语言的符号化系统不仅仅是讲话行为,而且是社会关联结构的实现和调节。更进一步讲,社会关系本身就是符号系统,而社会则是一个进行对话交流行为的系统。另外,由于论述不可避免地具有它的局域性和语境性,“构造对话”的本质之一便是追求论述的修辞学的批判性和创造性,并以此去彻底地消解元理论的“不道德的霸权地位”。在“语词—世界”的关联中,论述的方式表征了实现特定世界观的方法论途径;所以,突破一种论述方式,就是导向一种新的方法论。一句话,“社会契约就是语言;讲话就是战斗;一个人总是处于特定交流范围中的结点上;一致是压迫的;创造总是论争的诞生。”[7] 总之,从元语言走向自然话语,从元理论走向修辞发明,从元逻辑走向社会结构,从元规则走向普遍的价值趋势,就是通过“构建对话”而实现解构战略的具体途径。

后现代主义解构战略的具体实现途径,从社会科学研究的方法论意义上,作为后现代性的视角,渗透或折射进了当代科学实在论的研究之中。这种渗透或折射是以不破坏科学实在论的总体目标、趋向和本质条件,以拓展科学实在论研究的空间、手段和深度为要求,以强化科学实在论自身所特具的学科性、表述性和语词性为特点的。它们不是以囫囵的东西对应地搁置于科学实在论的框架之内,而是作为一种活的人类理智的要素被有机地消化、吸收和溶入了科学实在论独特的有机体之中。在这样一种 时代 的背景下,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后现代性”的两个最根本的特征,就表现为“整体论的扩张”和“意义理论的深入”。具体地讲:

1、整体论的扩张是对传统实在论过份强调“普遍论”的现代性的反叛或修正,是要把个体的整体性和自主性与整体的个体性和相关性结合起来,去说明科学运动的存在方式和运作方式。所以,整体性的扩张就在于开放性的选择。这主要表现在:①强化科学解释学的实践性,把人类的行为、科学和文化或整个历史时期作为“大”本文来阅读,从而在一切科学理论的“小”本文的社会意义上超越“语言转向”的狭隘性,使负载理论的语言与作为背景的社会更自然地融为一体,实现科学认识论的社会化或社会化的科学认识论,使科学认识论的语言具有整体的丰富性、深邃性和时代性的特征。②引入修辞学的方法,把科学论述看作是符号化的劝导,而不是单纯的形式表征;看作是境遇论述,而不是纯粹的逻辑规则的推演;看作是与特定共同体相关的讲演论述,而不是简单个体经验的实现;看作是有理由的论述,而不是预设先验标准的理性的概念化;看作是创造性的发明论述,而不是证明或说明模式的唯一结构。③通过自然主义的途径去说明科学理论的规范的形式系统与经验的描述系统之间动态的相互作用,从而对理论语言进行泛物理主义的阐释;或者通过科学的进化去说明科学的“内在”与“外在”环境之间的关系,阐释理论、仪器、方法、价值、规范、道德、心理和社会建制等等要素之间的相互作用机制,从而把科学看作是一种本质上的社会活动。

2、意义理论的深入是对传统实在论机械理解“语词—世界”关系的现代性的否弃和超越,是要把意义的真理性和真理的意义性统一起来,去阐释科学运动的表征方式和解释方式。这主要体现在:①用“意义大于指称”的观念去消解传统的对应论的指称论,认为意义决定了指称概念的内涵和外延,意义是约束指称使用的一种功能,同时也是指称定位的立体坐标,从而坚持了“意义”的意义超越了直指的旧观念,实现了由现代性向“后现代性”的转换。②自觉地借鉴和引入语义和语用分析的方法去消解传统形而上学的断言,从语形、语义和语用的结合上去确定科学理论术语的语义空间和逻辑空间,去描述概念的语义 网络 ,说明它的语义的一致性和语用意义的整体性。对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来说,语义和语用分析已由被迫的论战需求转化为容纳和满足各种实在论的立场、观点和可能趋向的方法论的保证形式。③在测量意义上去确立实在论的经验建构论,以消解传统实在论的本体论的还原论,认为测量结果的表征术语不是作为实在的“模写”,而是作为实在的“映射”被建构的,因为它的意义内含了特定测量主体的价值趋向性和意向选择性。但另一方面,又同时承认表征术语的意义的映射性必然地具有它所映射的特定实在的“模本”。从而,把实体的总体性和它们的关联看作是实在,或者把实在看作是具有潜在性、发展性和本质功能的实体总体,从而把所有实在解释成不仅仅包含存在什么或发生什么的世界,而且解释成必然是或可能是什么的世界。

四、结语

尽管后现代主义如日中天的辉煌时期已经消逝,但后现代主义浪潮并未完全退去,它对人类理智运动所产生的那些时代的 影响 ,将会继续发生它潜在正负方向的效应。在这个过程中,后现代主义与反后现代主义批评之间论争的焦点,就在于当今科学的意义和科学的社会作用 问题 ,即科学是不是唯一的、有特权的知识形式?何种认识模式是科学?应该如何理解科学是社会进步的途径?科学怎样能够成为既是主张客观知识的论述,又是构成社会同一和规范建制秩序的社会力?在对这些问题的论辨和求解中,后现代主义对难题的认定是敏锐的,但却设定了偏激的边界条件并给出了错误的解。从认识论的角度看,后现代主义导致了这样几种倾向:第一,极端的相对主义。后现代主义以朝向元叙述的怀疑为基底,在多维的和不稳定的空间中,将叙述与科学认识割裂开来,使任何事件都自主地运行着,完全是一局没有规则的游戏。而真理就恰恰是在这种多样形式中非唯一地产生的,从而科学理性成为没有规则的“规则”的游戏及其自然化的体现。第二,具有某种古代诡辩论的特征,溢发着对哲学理性的嘲讽和亵渎。在后现代主义的认识框架中,一方面否认基础论证或证实的存在,另一方面则把非理性的“说服”作为根本的论证以充作理论的基础;在否认哲学除了启发性之外别无任何原则意义的同时,却要把解构的方式作为普遍的规则塞入人类理智的一切领域;既在叙述和说明、修辞和逻辑之间掘出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壑,又试图通过“社会隐喻”去构设可选择的秩序化的理论。第三,反实在论的立场。后现代主义从否定中性存在的视角出发,把一切表征、一致和指称等都看作是依赖于概念框架而生成的,因而本体论的范畴嵌在指称说明中,并且这些说明是历史地和文化地变动着的。而且,这些变动本身也并不是朝向最成功的实在复制品的收敛运动,而是根据文化发展的趋向而社会地发散的。

后现代主义之所以衰落并受到了来自各个方面的批评,除了其理论的歧误之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忽视了科学所具有的两个时代特征:其一,无论当代文化的发展多么地斑烂多彩,科学均将处于文化运动的主潮流之中;其二,科学建制的系统化、完备化和开放化,已使它不断地增长了与社会建制之间的联结,并由此产生了更强有力的社会力。而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正是从这两个基点出发,通过整体论的扩张和意义理论的深入,不断地走向了“开放”、“弱化”和“建构”这三个最基本的趋向性上。这既是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所具有的“后现代性”的时代特征,又是其得以生存和发展的途径。后现代科学实在论的各种弊病及其有意义的前景,均体现在这些趋向的统一之中。然而,从总体上讲,后现代科学实在论在吸收“后现代性”的批判精神去消解传统实在论的价值标准时,并没有陷入一般的现代主义的极端的相对主义;在与反实在论的论争中,在借鉴语义和语用分析及意义批判的手段时,也没有导向狭隘的解构主义;在接受解释学、修辞学的方法及与人文主义的相互融合中,在广阔的科学、社会和文化关联中探索科学的进步时,也从未放弃对于科学理性的追求。尽管后现代科学实在论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各种各样需要我们加以分析和批评的缺陷,尤其是内在化的和片面自然主义的趋向。不过,后现代科学实在论所显示的那些虽然任重而道远,但却富有时代意义的趋向是不言而喻的。这也从一个侧面喻示我们,在当今 中国 文坛上泛文化主义盛行之时,仍然保持清醒的头脑,继续高举“五四”以来的“科学与民主”的旗帜,是一项多么必要、必然而又必需的事业。

参考 文献

[1]steven seidman and david g.wagner,postmodernism and social the ory,basil blackwell,cambridge,massachusetts,1992,p6.

[2]zuzana parusnikova,is a postmodern philosophy of sciencepossible ,studies in history and philosophy of science, march,1992,p25.

[3]ihab hassan, the postmoderm turn: essays in postmoderntheory and culture,columbus,1987,p92.

[4] j ·e ·lyotard, the postmodern condition: a report onknowledge,machester university press,1984.p66.

[5]nancey murphy,scientific realism and postmodern philosophy,the british journal for the philosophy of science,vol.4,1990,p292.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6

关键词:人本管理 行为科学 人的本质 人的需要

一、 对人本管理的重大误解

人本管理的研究成果非常丰富,但至今难以构建完整的理论体系,学者们也似乎无意于这项工作,原因何在?从众多文献的研究可以发现,学者们认为,人本管理起始于梅奥的人群关系论,发展于行为科学,成熟于企业文化。如此以来,人本管理就成为行为科学的另外一种时髦的提法而已,它已经是一种成熟的理论了,当然不存在构建完整体系的问题了。

马洪在为兰邦华的专著作序时指出(1):

“人本管理”是与 “以物为中心”的管理相对应的概念,它要求理解人、尊重人、充分发挥人的主动性和积极性。“人本管理”可分为五个层次:情感管理、民主管理、自主管理、人才管理和文化管理,具体包括这样一些主要内容:运用行为科学,重新塑造人际关系;增加人力资本,提高劳动力质量;改善劳动管理,充分利用劳动力资源;推行民主管理,提高劳动者的参与意识;建设企业文化,培育企业精神,等等。

兰邦华认为行为科学理论阶段是人本管理思想的蓬勃发展,他说:梅奥等人奠定了行为科学的基础之后,西方从事这方面研究的理论大量出现,行为科学理论对人性的认识和人的重要性的认识比古典管理理论深刻得多,开始把“人”作为管理活动的中心,开始普遍关注人在社会、心理方面的要求,出现了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人本管理理论(2)。

马洪、兰邦华的上述观点具有普遍的代表性,这不仅是对人本管理的误解,也是对行为科学的误解。对此若不加以详细的比较分析和充分的论证,势必会影响人本管理理论研究的深化和系统化。

二、 行为科学理论简介

行为科学产生于20世纪20―30年代,始于梅奥的人群关系论。1949年在美国芝加哥

大学召开的一次跨学科的讨论会上,学者们讨论有无可能利用现成的科学知识,来发展关于人类行为的一般性理论。与会学者一致认为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并把这门学科命名为“行为科学”。

行为科学包含的内容比较丰富,关于个体行为的研究有:马斯洛的需要层次论、奥尔德弗的生存关系及发展理论,赫茨伯格的双因素理论、弗鲁姆的期望理论、波特和劳勒的综合激励模型、麦克米兰的成就需要理论、麦格雷戈的X理论―Y理论、埃德加•沙因的复杂人假说等;关于组织行为研究的主要有卡特•卢因的团体动力学;关于领导行为的研究有:领导者特质论、领导方式的理论、领导权变论等。

郭咸纲认为对行为科学的定义有广义和狭义两种(3):

广义的行为科学是指研究人的行为以及动物的行为,是一个学科群。在美国卡•海耶尔主编的《管理百科全书》中,给行为科学下的定义是:行为科学是运用自然科学的实验和观察方法,研究在自然和社会环境中人的行为(以及低级动物的行为)的一切科学。

狭义的行为科学,是指应用心理学、社会学、人类学及其它相关学科的成果,来研究管理过程中人的行为和人与人之间关系规律的一门科学,研究人类行为产生的原因及人的行为动机和发展变化规律,目的在于有效地调动人的积极性,推动人类努力实现组织目标。

鉴于本文研究的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学课题,而是组织管理理论,所以,本文分析的行为科学仅指狭义的行为科学管理理论。

三、 人本管理的内涵

本文认为,人本管理就是以人为本位的管理,企业不再仅为投资者所拥有,而是各种社会关系的总和,企业管理一方面促使企业有效地提品和服务,从而满足人的合理需要,另一方面也产出伦理、企业文化等精神文明,以此影响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引导人们加强修养,完善人格,提升人性,同时,在管理活动中,直接通过生产经营活动锻炼本企业员工的意志,提高其智力、体力,使其生活得更加幸福、充实,生活得更有意义。

从上述定义出发,人本管理的本质可以概括如下:人是管理为之服务的主体,而不仅是管理的主体。企业的价值就是为人服务。管理的目标是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地发展。

四、 人本管理与行为科学的比较分析

从泰罗的科学管理发展到行为科学管理,人的地位发生了重大的变化,但是,决不能

据此认为,行为科学就是成熟的人本管理理论,它与人本管理尚有质的区别,这是行为科学本身无法逾越的先天性鸿沟。

1.人的地位不同

在泰罗那里,人只是诸多生产要素之一,泰罗主要关心的是管理技术和相应的管理制度,如果说他并未完全忽视人的存在的话,那也只是把人看成会说话的机器,要求他们按照管理人员的决定、指示、命令进行劳动,尽力提高劳动生产率。韦伯以赞赏的口气说过,泰罗科学管理法的“最终成就是机械化和工厂纪律带来的,人的身心完全适应外部世界的需要,适应工具和机器―简言之,适应个人职能”(4)。

行为科学对人有了新的重大发现,认为在所有影响生产率的因素中,人的心理和行为影响最大,因此,行为科学开始研究人的心理和行为规律,采取各种各样的激励措施,极大地调动了人的主动性、积极性,唤醒了员工身上潜在的巨大能量,大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但是,这只能说明行为科学比科学管理更加重视人的作用而已,在行为科学管理中,人仍然是生产要素,只是地位要比其它要素高一些。行为科学采取激励措施的目的,不是为了满足人的需要,促进人的发展,而是激发人的潜能,更好地实现组织的目标。其内在逻辑可以表示如下:

工具 媒介 目的

人 管理 组织

在人本管理理念的关照下,人的地位发生了本质的飞跃,人不再是生产要素,不再是管理的客体,而是管理为之服务的主体,这个主体劳动着、生活着,享受着自己的劳动成果。这就意味着,人是主体,管理则是客体,是工具和手段,管理的目的在于促进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其内在逻辑可以表示如下:

工具 媒介 目的

组织 管理 人

2.管理的目的不同

行为科学的历史进步意义在于发现了人的潜能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后来的人力资本理论则用数据论证了这个命题。与泰罗的科学管理相比,行为科学管理无疑更加人性化,为了调动人的主动性和积极性,客观上也满足了员工的某些需要,但这并非其最终的、自觉的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其自觉的目的则是有效实现组织的目标。

传统管理强调企业目标的有效实现,而在人本管理的视角下,企业不再有自己独特的利益,它是一系列社会关系的总和,其本身是虚幻的,没有实体性,不可能成为主体,只能是工具和手段,企业的价值就是为人服务,这里的人包括投资者、企业员工、消费者、竞争者、社会公众等等,他们之间通过企业建立的不仅仅是经济关系,还有道德关系、思想关系等等。所以,企业一方面提品和服务,满足消费者的合理需要,另一方面又通过在管理活动中形成的管理道德、企业文化影响和促进人们加强自身修养,完善其人格。所以,人本管理的目的就是促进人本身的发展,通过管理活动实现人的价值。

3.对人的本质的认识不同

从古典管理理论、行为科学理论、企业文化理论,到人本管理理论,实质上都无法回避

对人的认识问题,人性学说构成了管理理论的哲学基础。美国心理学家和行为学家埃德加。沙因总结前人的观点,将人的特性理论归纳为四种假设,即经济人假设、社会人假设、自我实现人假设以及复杂人假设。其中,经济人假设是古典经济学家和古典管理学家关于人性的假设,起源于享乐主义,认为人的行为就是为了获得最大的经济利益;社会人假设、自我实现人假设、复杂人假设是行为科学关于人性的认识。,复杂人假设是在60年代末、70年代初提出来的,这是埃德加。沙因自己提出的观点,他认为以往的人性假设各自反映出当时的时代背景,适合于某些人和某些场合,有合理的一面,但也失于简单和绝对化,事实上,人是复杂的、多变的,不能把所有的人归为一类。

人本管理认为:人是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主体,既是生产的主体,也是享受的主体。现实中的人性是复杂的、多变的,但这并不是问题的关键,人本管理并不想利用人性的优点和缺点达到什么目的,它所关心的问题是,人性是可以塑造的,人性是发展的,而不是静止不变的,研究人性的目的,就是促进人性不断地升华和完善。人的合理需要应该得到恰当的满足。按照需要的起源分,人的需要有自然性需要和社会性需要;按需要的对象分,人的需要有物质需要和精神需要;按照需要的社会价值分,人的需要有合理的需要与不合理的需要。在人本管理理念下,不合理的需要坚决不能给以满足,因为这不利于人的发展。

4.管理的结果对人的影响不同

行为科学已经从经济、心理、社会等多方面研究人的需要,但还不够全面和深入,况且动机也不是为了人的本身发展。所以,行为科学只是浮浅的“人性化”管理,其调动人的积极性、主动性的合乎“人性”的激励措施,可能反而不利于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地展。比如,重奖的物质利益诱导可能促成人对金钱的崇拜,企业文化的创建可能迫使人成为组织的精神奴隶等,这些现象都是人的严重异化,与促进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人本目标背道而驰。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行为科学的逻辑是:组织的效益是目的,调动人的积极性是途径,满足人的需要是手段。所以,行为科学并不关心人的需要是否合理和健康。另一方面,行为科学只知道通过满足人的现有水平的需要,激发人的积极性,实现组织的经济目标,从来没有积极地引导人们不断升华其需要,提升人性,实现人生的价值。人本管理则不然,它通过社会、经济与文化的持续发展,一方面满足人的现有水平的合理需要,一方面积极促进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防止人的异化,引导人们追求进步和超越自我、完善自我。

5.人的外延不同

行为科学研究的人是作为管理对象的人,不是作为主体的人,这种功利目的直接导致人的外延的局限性,它只可能关心直接影响组织利益的相关人员。实际上,行为科学热衷研究的对象就是组织的员工以及市场上的消费者,员工的心理和行为影响组织的效率,消费者的心理和行为则影响组织的利润,除此以外,行为科学并不关心其他人的心理和行为规律。

人本管理关注的是作为企业及其管理为之服务的主体人,外延广泛,既包含组织所有员工,也包括所有者、消费者、竞争者、社会公众,从更高的层次而言,则包含全人类。

以上分析表明,行为科学只能说是“以人为中心”的管理,“人性化”的管理,它与人本管理存在质的差异,人本管理不是否定了行为科学,而是超越了行为科学。

(本文属湖北省人事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项目,项目编号:2006q054)

作者单位:三峡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

参考文献:

[1]兰邦华.人本管理:以人为本的管理艺术[M].广东:广东经济出版社,2000.2.

[2]兰邦华.人本管理:以人为本的管理艺术[M].广东:广东经济出版社,2000.32.

[3]郭咸纲.西方管理思想史[M].北京:经济管理出版社,1999.154.

自动化本科论文篇7

关键词:生存论哲学;教育;教育学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吴亚林,湖北科技学院教育学院,湖北 437100

内容提要:教育和教育学的发展需要建立与之相应的阐释方式和研究方法论,从生存论哲学视域出发,建立另一种关于教育和教育学的阐释方式,既可以破除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式地“看”教育的观点,又能够对一些流行的理论观点进行检测、质疑与批判,从而构筑教育和教育学研究的方法论基础。在生存论哲学视域中,教育不仅指向科学世界,而且通向人的意义世界。

关 键 词:生存论哲学 教育 教育学

一、生存论哲学及其意蕴

当前我国哲学研究的主要趋势之一是从传统的存在论和认识论哲学转向生存论,生存论哲学作为一种新的思想理论阐释模式呼之欲出,作为一种在自然、社会、历史与文化中敞开的人的实践活动哲学感性出场。生存论哲学所开启的对人及人与世界关系的重新思量和解释,既增强了哲学的理论阐释与实践创造功能,又进一步彰显了人的生存特性,确立了社会生活中作为价值主体的“人”。

(一)生存论是哲学思想理论的新发展,是哲学思维方式的转换,生存论哲学要重建人和世界的存在及人与世界关系的解释原则

存在问题是哲学的核心问题,然而,“存在是什么”及“存在如何存在”的问题在古今哲学思想中并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追问世界的本原及认识可能性的本体论和认识论在哲学流变和学术理路进展中不断分化和专门化,生命哲学、存在哲学、现象学、实践哲学、语言哲学、价值哲学、社会哲学等主题逐步推出,对传统的哲学解释方式和思维方式的质疑,对西方后现代哲学思想的吸取与批判,推动着当代中国哲学思想的“生存论转向”,彰显遮蔽的生存论成为当今哲学的重大课题。“所谓生存论的彰显,意味着从传统的存在论哲学和认识论哲学向生存论哲学转变的路向。”[1]p2从我国哲学研究的总体情况来看,生存论哲学已然成为批判借鉴西方现当代哲学、回归马克思哲学和融合中国传统哲学背景下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当代形态,是中国问题情境下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继承与发展,也是当代中国哲学的新范式。

生存论首先就是要破除传统哲学的实体本体论和形而上学的知性逻辑思维方式,建立关于人和世界的存在及人与世界的关系的解释原则。从柏拉图到黑格尔的西方哲学,贯穿着一种被称之为“知性化的实体本体论”理论。“所谓知性化的实体本体论,是‘存在论’问题上的这样一种观念:我们感官观察到的现象并非存在本身,隐藏在它后面作为其基础的那个超感性‘实体’,才是真正的‘存在’,构成了‘存在者’之所以‘存在’的最终根据。”[2]与这种理论相适应的是二元论的形而上学传统,西方传统的形而上学所要探寻和追问的是存在者之存在的最高依据和终极原因。在形而上学的二元论中,感性与理性、现象与本质、具体与抽象、特殊与普遍、偶然与必然等概念二元对立,后者是作为第一性的,前者是作为第二性的,否定前者而肯定后者,而使形而上学成为可能的是西方知识传统中的“知性思维”或“概念性思维”。知性思维总是力图穿越感性现实去寻找世界的本原而否定感性现实的存在,这种寻找是通过自我意识的知性思维以独断的方式削平和抽取存在者的存在特性来完成的。因而,西方传统的实体本体论及其形而上学的知性逻辑思维方式只能是一种“意识哲学”,因为他是在人的自己的“意识”里完成的,而不是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完成的。

西方哲学强大的形而上学传统及知性思维妄图建立包容一切的哲学体系,以其“总体性”的概念思维吞噬存在的多样性和异质性,消磨存在者的特性,将存在抽象化为某种“绝对观念”本质,这种思想受到了黑格尔以后哲学家的质疑与批判,黑格尔以后的哲学趋势是对形而上学本体论及知性思维的反动。叔本华的“生存意志”、尼采的“权力意志”、弗洛伊德的“本我”等都是对实体本体论的背弃与逆动,意志主义、生命哲学、现象学和存在主义哲学都力图找回失却的“存在”,重释人和世界的关系,而西方后现代主义则对现代哲学的“本质主义”、“基础主义”进行解构,批判传统形而上学抹平差异、执著于普遍性和统一性的专制统治性,倡导多元主义,力图重构人与世界的关系。

马克思哲学以其“感性实践活动”颠覆了形而上学的实体本体论思想,确立了感性实践活动先于逻辑和知识并构成逻辑和知识的本体论地位,实现了存在论的变革及哲学阐释方式的转换。正如吴晓明所说,“马克思哲学揭示了前概念、前逻辑、前反思世界,呈现了人与自然的原初关联,在存在论基础上跃出知识论路向,颠覆了整个柏拉图主义,终结了全部形而上学,从而开启了哲学的生存论路向,构成了哲学革命的全新地平线。”[3]生存论哲学揭示了自然、社会和人在历史文化的实践中统一的生存结构,重构人与世界的关系,建立了人与世界关系的解释原则:“世界”是“人”的“世界”,“人”是“在世”的人,“人与世界”共同“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基于生存实践活动的,感性实践活动构筑起人、自然、社会“三位一体”的生存论结构。这种结构就是人与世界的本源性关系,这种本源性关系决定了人的“在世存在”基础地位,建立了世界的“人学”意义和人文价值,也突显了人的感性实践活动(而不是形而上学的主体性)是人的本源性的生命存在方式。

(二)生存论是哲学表达方式的转换,是人的实践活动的理论表达,生存论哲学要建立人类活动的行为准则

生存论哲学所揭示人与世界的存在关系结构还仅仅是一个前提和基础,揭示了“人在世界中”的敞开,那么,人到底是一种怎么样的存在呢?“人在世界中”并不指向人与世界的“混沌”式存在,不是“活物论”式的存在,也不是形而上学主体性设定的站在“绝对”高度君临万物的存在,而是通过感性实践活动、通过生产生活来实现人的“自由自觉”的类本性。正如马克思所说,“生产生活就是类生活。这是产生生命的生活。一个种的整体特性、种的类特性就在于生命活动的性质,而自由的有意识的活动恰恰就是人的类特性。”[4]p273人的生存特性有丰富的哲学意蕴。第一,人不是形而上学的主体性,不是某种永恒的本质规定,而是在生产生活中并与自然、社会和历史文化“共在”的实践性存在。就人本身而言,人是感性与理性、肉体与灵魂、自在与自为、有限与无限的矛盾统一体;就人与世界的关系而言,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历史普遍联系,互相确证,构筑了人的意义世界和世界的人文价值。第二,人的自由自觉的实践活动又使人成为一种能动的对象性的存在,人在能动的对象性活动中,通过认识,通过知识与逻辑,通过行动,通过类的实践,改造自然界、社会和人本身,这是一个否定与自我否定、超越与自我超越的过程。

人的生存特性决定了人与世界的关系在本源性关系的基础上又是一种对象性关系,对象性关系确立了人的主体性地位,使人与世界的关系变成一种“为我而存在的关系”,这又使人区别于其他动物成为一种特殊的存在,是一种目的性的存在,人通过社会生活实践活动在改变环境的过程中实现人的改变。人与世界的对象性关系使人能够站在主体的立场来认识、观察、测量、实验、生产和改造世界,确立知识论的基础和逻辑,增进人类的科学知识发展。这样,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不仅仅是人文世界,同时也是科学的世界,他们内在地统整于生活世界之中。

生存论揭示了人的实践活动是有目的的活动,目的性是人类活动的根本属性,也构成了人类实践活动的行为准则。第一,人类实践活动要在生活世界的基础上统整意义、价值世界与客观世界,实现人文与科学的统一。从分析的角度来看,人文与科学是人的两种“在世”方式,人文不是科学,科学也不是人文,人文追求的是意义与价值,科学揭示的是事实与真理。从综合的角度来看,人文和科学统一于“在世”,人文精神必然孕育着科学的发展,科学的发展扩大人类的理解视野而强化人文精神。科技的单向度发展可能会“遮蔽”或者“遗忘”“存在”,但没有科技,人类就犹如井底之蛙式的“存在者”。第二,人类实践活动要适应和协调自然的发展,实现人与自然发展的动态统一。马克思说,“人是自然存在物”,“人不仅仅是自然存在物,而且是人的自然存在物,也就是说,是为自身而存在着的存在物,因而是类存在物。他必须既在自己的存在中也在自己的知识中确证并表现自身。”[5]p169人与自然的关系说明人是自然的存在物,自然不是人类的资源库,不仅仅是攫取的对象,而是人类的家园。第三,人类实践活动要适应和协调社会的发展,实现人与社会发展的动态统一。如果仅仅从认识论意义上看,由于人的“对象化”特点,人又往往将他人、社会作为对象,人与人的互为“对象性”而互相“否定”,似乎销蚀了人的主体性。但从本源性的生存论上来说,社会团结与统一是人的生存的伦理道德之根。马克思揭示了人与自然和社会的“共在”特性,认为人与自然的统一关系只有在与他人的社会存在中才能实现。

(三)生存论超越了“认知主体”的主体性形而上学,确立了“价值主体”的合法性,为社会生活实践提供了价值规范

自笛卡尔以来,近代西方哲学所确立的主体性观念虽然确立了以理性为依据的“人”的地位,但是,由于其理论核心是把“主体”作为“实体”,主体就成为形而上学的“主体性”了,形成了近代“主体形而上学”的理论形态。“所谓‘主体形而上学’,就是把主观意识的‘自我’实体化为‘主体’,强调自我意识的同一性,是保证其他一切存在者存在的最终根据。”[6]p40哈贝马斯认为,黑格尔用“自由”和“反思”来解释主体性,主体性体现为四种内涵:个体主义;批判的权利;行为自由;唯心主义哲学自身:哲学把握自我意识的理念乃是现代的事业。以理性为依据的主体性贯穿于宗教生活、国家和社会、科学、道德与艺术之中,确立了现代文化形态。[7]p20-22这种主体性被批判为主体的无根性、主体的独断性和主体的封闭性,这种主体性是随着近代认识论转向、把实体性的“人”作为认识的最终根据而产生的。

生存论哲学所揭示的通过感性实践活动构筑起人、自然、社会“三位一体”的生存论结构,确立了人的“在世存在”的基础地位,也确立了世界的“人学”意义和人文价值,从而奠定了人的“价值主体”的合法性。马克思说,“凡是有某种关系存在的地方,这种关系都是为我而存在的关系。”[4]p34价值主体的确立标示着哲学的“人学”主题和“价值哲学”的生存论构建方向,生存论所确立的价值主体超越了近代哲学的“知性主体”或“思维主体”观念,从具有本源性的感性的、现实的、实践的生存维度彰显人的价值,并把人的价值与世界的意义内在关联,为社会生活实践提供了价值规范。第一,价值标准不是抽象的“理性”与“自由”,不是永恒的“普遍本质”与“客观规律”,价值标准在于人的社会生活实践之中。第二,近代哲学的“主体性思维”及其“对象化逻辑”表现为一种控制性的、征服性的专制与暴力,它蕴含着“同一性”的规训法则,用同质化克服异质性,消融“他者性”,具有非道德性。价值主体具有生存论意义上的“优先性”和“他者性”,是社会历史文化中的“敞开”与“生成”,走向一种“可能生活”。第三,人不是某种抽象绝对的理性主体,人是社会生活中的理性与感性、肉体与灵魂、现实与可能、逻辑与直观等杂多的统一,人可以并能够从自身的社会历史文化实践中进行价值排序和价值选择,在文化语法中生产生活,在社会实践中实现超越与自由。

内容摘要:教育和教育学的发展需要建立与之相应的阐释方式和研究方法论,从生存论哲学视域出发,建立另一种关于教育和教育学的阐释方式,既可以破除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式地“看”教育的观点,又能够对一些流行的理论观点进行检测、质疑与批判,从而构筑教育和教育学研究的方法论基础。在生存论哲学视域中,教育不仅指向科学世界,而且通向人的意义世界。

关键词:生存论哲学;教育;教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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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教育的生存论阐释

教育是什么,又不是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撇开一些神秘主义的和极端的见解,人们大致认同的是教育是人类特有的一种活动,这种活动一般被称为教育现象。以前我们习惯于从教育学科视野看教育,从客观的、对象性的认识论眼光来“看”教育,基本是把教育作为教育现象和教育问题来看的,这个看法似乎没有问题。但问题就在于“看法”本身,其症结就在于我们过去的客观主义的、科学主义的“对象性思维”,过去我们把教育当做单纯的认识对象,所认识的教育现象还只是对象性意识中的现象,是客观现象,而不是生存论哲学意义上的教育现象,不是人与教育和社会共生的“共在”现象。

生存论哲学提供了解释教育的一种思维。毫无疑问,教育是一种培养人的社会实践活动,作为社会活动的教育是不可能是独立的,也不可能是静止的,它虽然不是社会活动的全体,但以某种方式存在于社会活动的结构之中,教育活动是人的有目的、有意识的活动,它体现了人的生存目的和存在价值,并以某种社会语法形成一定社会中具体的教育形态。

立足于生存论哲学,我们可以尝试建立另一种教育的阐释方式。

(一)摒弃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式地“看”教育的视点,确立教育是社会实践活动的“做”的思维,彰显教育的活动特性

人们往往对象式地“看”教育,归纳教育活动的某种“本质”。周浩波认为,哲学上对教育的第一次注目实际上是探讨关于人与社会的理想、价值、信念的问题时,附带论述教育的,他以柏拉图的《理想国》为基本分析文本,分析了教育作为工具的发生语境和元规则。柏拉图的《理想国》对理念、善、正义、公道、理想的国家和完善的个人品德等问题进行了探讨以后,很自然地进入了教育问题,教育成为实现他的理想国的唯一途径,教育的任务就是培养哲学家和军人。周浩波由此认为,“我们所能肯定的教育思维的第一个坚实的立足点是,教育能够完成某种任务,而且这些任务只能由教育来完成。……这样,我们就获得了讨论教育的起点:第一,教育的确存在着,它是人类创造的一种独特的活动形式。而且,这种教育活动形式具有独特的功能,是其他任何的人类活动方式所不能取代的。第二,教育思维历程的起点是,教育有用,并且,用‘教育有特殊的作用’来为教育存在的合理性作基本辩护。这样,人们不再去回答‘教育为什么会起这些作用’这种穷原究委式的本体论追问。第三,进一步提出的问题是,‘教育应该起到哪些作用’‘教育怎样才能起到这些作用’”。[8]p38周浩波的分析表明,由于教育有用或者说教育有人类其他活动所不能取代的功能,我们就可以这样理解教育:教育从一开始就被镶嵌在“目的—手段”的思维和理解框架之中。

根据这种理解模式,可以得出各种不同的结论:教育是一种工具(政治的、意识形态的、经济基础的、生活准备的……)。这种理解模式就是把教育当做完成其他社会任务的工具,恰恰没有教育自身的“存在”。在这种思维模式之下,教育还被理解为一种“客观工具”式的“存在者”,而不是“存在”,这样,教育就消弭了作为“存在”的活性和丰富性,沦为一种手段。例如,在二十世纪后期我国教育学研究中关于教育本质的讨论,就是这种思维的体现。当今这种思维仍然存在,把教育从社会活动中“抽象”出来,加以“概括”,归结为某种“本质”,这就是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式地“看”教育的视点,认为教育是“摆”在那里的死东西,无视教育的社会生活实践的活动特性。从生存论思维来看教育,就不仅仅是“看”的思维,而更应该是“做”的思维,确立教育是人的社会实践活动的“活动特性”。就其活动特性来说,第一,教育具有时间上的起源和发展特征,它始终在“过程”之中,在不同的历史节点、在不同的人类活动中呈现出不同的形态特征;第二,教育始终是人的社会活动,人的发展状况与社会生活状况交互影响,构成教育存在的社会境况,形成教育在不同历史和社会阶段的社会语法,从而,人们可以在参与不同的社会语法中认识和表达教育存在。

(二)超越学科中心视野的“教育”视点,还原教育的社会生活整体性,建立教育与人、社会和历史文化的内在关联

教育学者习惯从学科视野看教育,本亦正常,但又难免顾此失彼。从学科中心出发看教育,就是截取教育的某一片段来进行学科视野的分析,也容易“抽象”出教育的局部特征,斩断教育活动与其他社会活动的联系,学科视野与“本质主义”思维一结合,教育就会成为森林中的一“叶”。学科中心视野就是一种“对象性”思维,是知识论的眼光,把教育当做供研究的客观物体,这就是近代认识论的思想模式。认识论把世界上一切事物都看作一种客体,供人们去认识、表述、改造与征服,包括人本身也是认识对象。近代认识论有三件法宝,一是主体与客体的分离与对立,没有了它,认识就不可能进行;二是确定性的寻求,认识的目的就是探求事物的本质和规律,捕捉事物,征服和改造事物;三是知识论眼光和路径,用知性逻辑和概念化思维去认识事物的本质,而不是探寻事物本身的“存在”及其特性。

教育存在是一种与人、与社会历史文化不可能分离的存在,既有其“活动特性”,又与人、社会和历史文化具有内在关联。教育与人的生活本是同体互构的。教育是人类有目的的培养人的社会活动,由于教育活动的目的性,教育蕴含着人类不同人种、民族和群体的意义和价值追求,体现了人的主体性的创造特征,在社会结构各个组成部分中,教育与其他部分构成开放的、动态的互构关系。在我们传统的教育理论中也经常讲教育与政治、经济、文化等关系,但都是进行静态的本质主义的分析,得出的结论是:教育就是“被决定”、“被制约”的“具有一定反作用”的社会存在,教育具有一定的社会功能。看起来似乎全面辩证,其实却什么也没有说清楚。这就要求要改变我们的思维方式,从教育与人及社会存在的结构上进行“现象”还原,展露教育与人及社会的原初的内在联系。胡塞尔的哲学有个“现象学还原”概念,他从真理是现象与意识的符合出发,把客观现象在主观意识中的“还原”称为“现象学还原”,我在这里反其道而用之,主张把我们关于教育的意识进行社会生活“现象”还原,通过这一还原得出的基本结论就是:其一,教育是人与社会生活的“共在”,它不是孤立的客观现象,更不是僵死的物品,而是开放的、生成着的人的社会活动;其二,教育在社会语法中承载着人和社会的历史文化信息和人学意义,教育既受制于社会和人的发展状况,又体现着人的理性和希望,它富含人类学的发展特征,汇聚各种历史文化信息,伴随着人走向成熟与超越,具有人学意义和人文价值。

(三)彰显教育的属人特性,展现教育与人的日常生活的内在关联,教育是生活世界的一种现象,是人是生存情态和社会存在状况的体现,也是人在生活世界中的创造

我们习惯于从意识、概念和思维出发探寻“本质”上的教育,往往忽视了教育现象的“本真”,教育现象的“本真”就是教育与人的日常生活的结构性关系。我们回顾一下《学会生存》所描述的原始社会的教育图景:“在原始社会里,教育是复杂的和连续的。这时教育的目的在于形成一个人的性格、才能、技巧和道德品质,一个人是通过共同生活的过程来教育自己的,而不是被别人所教育的。家庭生活或氏族生活、工作或游戏、仪式或典礼等都是每天遇到的学习机会;从家里母亲的照管到狩猎父亲的教导,从观察一年四季的变化到照管家畜或聆听长者讲故事和氏族巫士唱赞美诗,到处都是学习的机会。这种自然的、非制度化的学习方式在世界广大地区内一直流行到今天;这种学习方式至今仍是为千百万人提供教育的唯一形式。”[9]p26-27这幅教育图景充分说明了教育是属于人的社会生活实践活动,内含于生活世界之中,与人们的日常生活粘连。教育是属于人的,人也是教育的出发点和归宿,从人、教育与社会的生存结构来看,教育不仅仅是理性的,不仅仅是科学的,也不仅仅是规范的,而是根植于人的生活世界之中的,是人的日常生活的,是人的生存情态的展现,也是社会存在状态的体现,从这个角度来看,教育回归生活世界是一个值得肯定的命题。但是,还不止于此,教育还是人的社会生活创造,人通过主体性的活动在社会生活实践中创造,在创造中改变人、社会和教育,促进人类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从这个角度来说,教育又是生活世界的创造和超越。

近些年来,受到存在哲学和现象学的影响,我国教育界认识到教育现象的复杂性,提出了教育回归生活世界的命题,这说明我们不再简单地把教育化约为某种抽象的“物性”。但是,仅此还是不够的,还要彰显教育的属人性,教育是人的生存目的之证明,是人的主体性的体现,人要通过教育实现人的意义与价值,创造一种“可能生活”。教育活动是人类为了理想信念而设计创造的一种活动,是一种有目的、有价值的活动,教育蕴含着人类生活的目的性和价值观,而不是原初的、散漫的社会现象,教育立足于生活世界,还要穿过和超越生活世界,达成人的“可能生活”。由于生活世界是一个具有原初经验性的、自明的世界,具有直观性、散漫性、个体性、非理性和自我封闭性,它要接受某种理论的检测与反思,赵汀阳的“可能生活”又提供了一种目的性的思维,内含着人的目的性和超越性。从这个角度来说,教育不仅仅具有“物性”,更多具有的是属人特性。可以这么概括:教育既在人的对象性关系之中,又在与人的共在性关系之中;教育既有物性,又有属人性;教育既是人的创造物,又是人的绵绵不断的创造本身;教育内含着人学目的与生存价值,指向人类生存的意义。这是从生存论得出的合理的结论。

三、从生存论视角看教育学的学科性质

世界现代化以来,科学的发展及对科学的崇拜日盛,科学已经成为自然科学的特指了,科学的逻辑需要科学研究共同体遵从一定的规范和标准而排斥其他一切非科学,关于社会、历史、文化和精神的研究被称为“文化科学”或“精神科学”了,这大致也成为科学所排斥的对象之一。关于教育学科性质和地位问题,我国教育界有很多讨论,尽管教育学从一产生就试图科学化,这种努力是值得尊敬而有限度的,教育学对科学的自我迷恋导致的结果是自我迷失。

教育学是不是科学,或者是一门什么样的学科,大有争论廓清之必要,因为这既关涉教育的理论与实践发展问题,又关涉到教育研究的旨趣、方法与目的等问题。讨论这个问题,还有助于改变我们的思维模式,促进教育和教育学的发展。其实,我们完全可以改变我们的思维模式,在生存论哲学视野中,教育学不是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科学,也不同于其他社会科学或人文学科,既然教育是一种人类社会所特有的有目的、有价值的社会活动,那么,教育学就不仅仅是单纯的知识论意义上的理论学科,教育的实践指向与人学立场意味着教育学要超越知识论,意味着人的意义与价值构建。

内容摘要:教育和教育学的发展需要建立与之相应的阐释方式和研究方法论,从生存论哲学视域出发,建立另一种关于教育和教育学的阐释方式,既可以破除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式地“看”教育的观点,又能够对一些流行的理论观点进行检测、质疑与批判,从而构筑教育和教育学研究的方法论基础。在生存论哲学视域中,教育不仅指向科学世界,而且通向人的意义世界。

关键词:生存论哲学;教育;教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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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教育学是研究教育活动的学问,教育现象不同于一般现象,教育学具有综合性,教育学不必称为科学

我们先看一个有趣的现象:随着社会发展教育越来越成为社会的中心,以至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提出了一个“教育社会”的概念,与此相反,教育学自产生以来却越来越“迷惘”,学科存在的合理性与合法性受到越来越多的怀疑。这个现象至少说明了三个问题:其一,作为社会实践的教育活动生机日盛,从一种简单的照料训育儿童、给青少年传授伦理道德和知识的普通学校活动发展成为一种制度化、全民性和终身化的复杂社会活动;其二,越来越多的学科合理地或“越界”来探讨教育问题,教育学也主动引入其他学科理论来研究教育问题;其三,有些“职业教育学者”不忍或不愿看到其他学科“闯入”教育学科领地,力图建立“科学的”教育学科以抗衡其他学科,抬高教育学的学科地位。其实,我们没有必要担心更多,这刚好证明了教育学科生命活力的日渐强盛。

第一,教育学研究的对象是教育活动,教育学科的核心概念、命题与知识资源及其体系都是根据教育活动提出和展开的,都是服务于教育活动的。教育活动的性质决定了教育现象不同于其他现象,也不同于胡塞尔意义的现象学之“现象”。教育现象与其他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最大区别就是目的性和价值追求。教育是培养人的社会实践活动,“教育的根本问题是人的发展问题。有目的地培养人,是教育这一社会现象与其他社会现象的根本区别,是教育的本质特点。”[10]p16第二,教育活动的特性决定了教育学的综合性,实践品格和文化性格是教育学的两个最重要的特征。教育学是从教育活动实践中产生并随着教育的发展壮大而逐步扩大其边界发展壮大的,从十七世纪至十九世纪,科学进步所带来的工业的迅速增长需要大批有知识的劳动者,普通教育迅速发展,提出了普及初等教育问题。实践需要催生了教育学,早在1605年,弗朗西斯·培根就根据教育的发展状况在《论学问的精神与进步》一书中明确提出要建立教育学科,夸美纽斯在教育实践中写出了《大教学论》这部近代最早的教育学专著,赫尔巴特接过康德在大学的教育学讲座,开创了以哲学和心理学为基础的教育学,力图教育学的科学化。当今,教育已经制度化,基本实现了全民性和终身性,教育活动的边际也在不断扩大,教育活动与其他社会活动日渐相融,教育学的研究越来越兴盛,以至于越来越多的学科“闯入”教育学科领地。我同意这样的观点,统一教育学和其他学科的“阿基米德点”就是教育实践本身,“唯有在教育实践中得到验证或辩护的知识才是‘教育的’,才是‘实践的’”。[11]石中英分析了教育学活动的主体、对象、概念、思维方式和知识基础等核心要素,提出了“教育学的文化性格”的命题,由教育学的文化性格推论出教育学的“民族性格”和“理论性格”。[12]第三,教育学的实践品格和文化性格决定了教育学不必称为科学,至少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自然科学。我们知道,近代科学是近几百年从哲学中产生的,科学从其产生就以其独特的逻辑和思维方式壮大自身体系而脱离其母胎,且不受到哲学命题的制约。西方哲学的求知特性必然催生出科学,追问存在背后的本质、探寻思维与存在的同一性使“确定性”和“因果律”成为科学的真理共设,反过来,西方哲学致力于认识与事实的一致性企图把哲学也科学化(并已经部分科学化),导致了对“生活世界的遗忘”与人文价值的危机。自狄尔泰区分人文科学与自然科学后,李凯尔特以价值为标准区分自然和文化,提出了自然科学与文化科学两种科学类型,哲学家们面对哲学的分化也认识到理念性知识与经验性知识的不同。教育学不排斥价值因素,教育学需要理念性知识,当然,教育学也要吸纳科学知识,所以说,教育学具有综合性,不必称为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最多只是李凯尔特意义上的“文化科学”或现象学意义上的“人文科学”。

(二)教育学具有相对独立性,教育学必须吸收其他学科理论构建自身的学科体系,教育学要依靠别的学科而存在

教育学具有综合性,它可以以心理学、认知科学等为科学基础,吸纳现代科学成分,但它只能是“文化科学”或人文社会科学,但这既不影响教育学的相对独立性,也不危及教育学的学科地位。劳凯声认为,“教育学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一门科学,而是一个专门化的研究领域,或者更确切地说,教育学既是一门科学,又是一个专门化的研究领域。强调教育学不是一门严格意义上的科学,其实并没有降低它的地位,相反地,这样一种定位提升了具有人文特质的教育学在学术领域中的地位。”[13]教育学研究的是一个专门化的领域,它具有相对的独立性,这是与其他学科的区别来说的,但是,就它与其他学科的联系来看,教育学具有综合性,教育学必须吸收其他学科理论构建自身的学科体系,教育学要依靠别的学科而存在。我们从赫尔巴特的教育学可以看出,赫氏的教育学是建立在哲学和心理学基础上的,王坤庆在总结分析赫尔巴特教育学的方法论特征后指出,“由于教育学是一门综合性很强的学科,因此,研究教育必须整合多种研究方法,借鉴其他学科的优势,来解决教育中的问题。”[14]教育学科的发展史已经证明了这些观点。

由于教育活动是人的有目的有意识的实践活动,教育学科的发展动力是人类的教育活动需要,教育活动的发展变化是教育学科的生长点。对教育活动的研究是一个专门化的领域,但并不妨碍从其他学科视野和借用其他学科方法来研究。实际上,有两个现象值得我们注意。一是科学发展史所总结的“方法先行”,另一个就是科学的公共性。我们知道,培根和笛卡尔都生活于近代科学全面兴起之前的约一个世纪,但培根的经验方法与归纳逻辑和笛卡尔的唯理论方法及演绎逻辑构成了近代科学方法论基础,促成了近代科学的繁荣,这就是“方法先行”。科学的公共性是众所周知的,科学产生以后,它是属于全人类的,它的方法是普遍性的,它的社会进步意义是革命性的,科学成为对大众普遍的素质要求。这两个现象说明,一切科学本来是可以为我所用的,科学方法也是一种大众工具,不要把它当作教育学的异己,或神秘化,或排斥它。我们需要的是借鉴这些学科和方法来研究教育学的问题,形成新的教育学命题和扩大教育学的知识体系。

(三)由于教育现象的活动特性,对教育现象的研究应该从多学科视角进行,教育学的存在样态也就具有多样性

许多研究者认为教育学是对教育现象的研究,我们也可以把人类的教育活动归纳为一种现象,这个观点大致不错,但要强调两个问题。其一,教育现象具有人类的主体性活动特征,不同于其他社会现象。其二,教育现象兼具卡西尔的文化现象学、胡塞尔的知识现象学和海德格尔的存在现象学之“现象”的综合特征。康德承续了西方哲学二元论传统,把世界分为现象与物自体,现象学从现象与实体本质一致性出发,认为“现象”就是事物本身,现象就是存在自身的显现。现象学在基本立场一致的基础上有不同的发展理路,典型的是卡西尔的文化现象学、胡塞尔的知识现象学和海德格尔的存在现象学。教育活动作为一种现象,体现出“文化存在”、“对象性存在”(意识现象)和“在自身中存在”的综合特征。与此相对应,对教育现象的研究与阐释起码有三种基本路径:文化路径、科学路径和哲学路径。这就说明,教育学的存在样态具有文化样态、科学样态和哲学样态,教育学研究能够并且应该从多学科角度来进行。

教育学科的发展史也证明了这一点。在我国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人们就质疑教育学的独立地位和学科存在的合理性,一些学者认为,西方教育学从pedagogy到education或educational sciences说明了教育学学科的分化和教育学的“终结”,唐莹和瞿葆奎的《教育学科分类:问题与框架》历数教育学分支学科及其发展脉络,唯独不见了“教育学”,这都是“科学”眼光看出的“问题”,而不是教育学本身的问题。我们要知道,从赫尔巴特创立的教育学到现在已经200多年了,如果把200多年的人类教育活动发展作为一个变量来考量,我们还能够怀疑教育学科的地位和合理性吗?教育的发展变化要求从多学科来研究“教育现象”,相应的,教育学科的“领域”也应该扩大,但这只是预示了一个现象:教育学科的重要性及学科存在样态的多样性。当然,教育学科和教育学研究者也要具有相应的胸怀。

综上所述,从生存论哲学观点来看教育学,教育学是研究人的教育活动的人文科学,教育学内含人学目的论,与自然科学所具有的自我增值特点不同,教育学是“人为赋值”的学科,人赋予教育学以意义和价值,正如马克斯·范梅南所说,“人文学科则研究‘人’,或者,‘有目的、有意识的能动的存在’,他们能够创造有意义的事物,并能解释人类如何在世界上生存。”[15]p4教育学的理论概念与知识体系是服务于教育实践的,这也就意味着教育学具有人学立场,教育学通向人类的意义世界,实现人的价值。

四、教育学研究的生存论哲学方法及其旨趣

当前我国教育学研究在理论与实践两方面纵深发展,新思想、新方法和新命题逐步提出,教育研究的哲学、心理学和人文社会科学的基础不断夯实,正呈现多元开放、生机勃勃的局面。当然,在这种宏观大局中,也存在着一些明显的问题:有的研究盲目照搬其他学科理论,简单移植其他理论成果,难以嫁接到教育学上来;有的研究提出的命题武断片面,不能综合分析和全面评价,顾此失彼;还有的研究追求奇异,故弄玄虚,华而不实。这种问题说明我们需要对教育学的研究进行方法论的反思,厘清理论思维,梳理学术理路,加强方法探讨,生存论哲学就是一种对教育学研究具有直接指导和借鉴意义的思想和方法。

(一)生存论哲学方法是具有方法论意义的方法

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生存论哲学就是当今的时代精神,是坚持马克思的实践哲学观点致力于世界改造的实践哲学,为教育研究提供了本体论、认识论、价值论和方法论基础。根据生存论哲学思想,教育实践就是教育学的本体论基础,教育实践蕴藏在生活世界之中,又体现了人的意义与价值追求,指向了生活世界的超越,是教育学的存在之家。教育中的认识论由人与世界的两类关系构成,即对象性关系和共生性关系,对象性关系构成了人认识世界的基础和方法,是科学认识论的方法,是以“看”为特征的方法;共生性关系构成了人存在于世界之中的基础和方法,是生存实践和人文体验性的方法,是以“做”为特征的方法。教育是有价值负载的,教育的目的性体现了人类的意义与价值属性,而不是价值无涉的,教育价值论要以人的存在意义与价值为基础,坚持人的主体性观点,确立人的价值主体地位,致力于人生意义与价值的构建。生存论哲学方法为教育研究提供方法论的指导,又不代替教育研究的具体方法,坚持理论对实践的检测与反思功能,为教育学提供人学命题和价值命题,而又拒斥一切神秘主义,对一些流行的理论观点进行检测、质疑与批判,在反唯心主义的形而上学之中建立生活世界的“形而上学”。

我国教育学研究一直注重研究方法论的指导作用,也不可否认,有些研究错把马克思主义的方法指导当作直接照抄照搬,用僵化的马克思主义去约束教育研究。但是,当前有些研究则走向另外一个极端,盲目照搬西方现代和后现代哲学观点,不顾教育学的民族性和“本土”性,忽视了教育学的人种、民族、水土和生态特征,更难以认识到教育的社会文化境况。因此,我主张坚持生存论哲学方法论的指导,对一些引进的或移植的新思想、新观点和新方法进行预防性的检测,对一些模糊性的认识进行澄清,对一些“闪光”的口号和命题进行质疑与评判。

(二)生存论视域中的教育学研究坚持方法论的指导,又不替代和否认其他的具体方法,是坚持人学立场的多元化的综合研究

生存论哲学为教育学研究提供了理论思维和方法论指导,但是并不替代和否认教育学研究的具体方法,教育学自产生以来,也一直在借鉴其他学科方法和形成自身的研究方法,教育学也具有一般科学的“方法先行”的特点。我国很多学者非常重视教育研究的方法,也曾提出了研究方法的前沿性问题,并在一定程度上推进了教育学的研究。王坤庆曾著《教育学史论纲》,以研究方法为线索梳理西方教育学发展及其方法论问题,提出了“经验——描述”、“哲学——思辨”、“科学——实证”、“规范——综合”和“科学——人文”的研究范式。[16]这个观点似乎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尤其是对其主张的辩证综合的方法论注意不够。

当前的教育学研究中,一些研究文章提出了很好的主张,强调教育学研究的文化范式,注重现象学方法,这在一定程度上是对的,但就全面性来说是不够的,这就要对其主要思维方法进行检测。我们可以从两方面来分析,一方面,强调教育学不是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是指教育学的人学立场和人文特性,是指教育学科的综合性质,并不否认用科学的方法研究教育现象,科学的观察、测量、统计、数理逻辑等具有普遍性的方法在研究教育中大有作为,量的研究生命力依然强大,尤其是研究教育的结构、规模和效益等宏观问题还必须采用这些方法。另一方面,单纯突出教育学的现象学性质既不能完全体现教育学科的综合性质,又潜藏着现象学方法的局限。教育学可以是现象学的人文科学,但不一定就说教育学只是现象学的人文学科,只能进行解释学的人文体验研究。现象学的方法可以为教育学所用,就如教育学现象学派的马克斯·范梅南也承认,现象学方法有其不足,它不能用于理解社会整体的特征,也不能解决问题。当然,现象学方法也有多种,人文学科的方法更是多样,李凯尔特的“个别化方法”、解释学的方法、对话的方法等都可以为教育学所用。

因此,我主张用生存论哲学方法论指导教育学科的研究,要从教育学科发展史上继承经过检验的其他方法,还要借鉴和改造其他学科的方法为教育学研究所用。方法具有一定的公共性,而教育学具有独特性。

内容摘要:教育和教育学的发展需要建立与之相应的阐释方式和研究方法论,从生存论哲学视域出发,建立另一种关于教育和教育学的阐释方式,既可以破除形而上学的本质主义式地“看”教育的观点,又能够对一些流行的理论观点进行检测、质疑与批判,从而构筑教育和教育学研究的方法论基础。在生存论哲学视域中,教育不仅指向科学世界,而且通向人的意义世界。

关键词:生存论哲学;教育;教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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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存论哲学方法意味着教育学研究不单纯是科学式的普遍性和确定性的寻求,而更应该是人文性的解释、理解、对话与倾听,意味着教育学研究者虔敬与倾听的姿态

自教育学产生以来,世界各国都非常重视教育事业的发展,教育纳入国家发展规划,教育制度化又进一步推进了教育事业的发展,教育事业也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工程。与此相应,教育学科的领域逐步扩展,教育也应该研究国家的教育政策与管理,可以研究特定的民族与群体生存情态。教育的多学科的综合研究就成为现实,研究方法自然丰富多样,教育研究不排斥科学方法,但是,教育学的人学立场要求教育学研究不像自然科学那样寻求普遍性与确定性,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不是服从科学的“管理”与“规训”的学科逻辑,而是构建人之生存的意义与价值,是显现和理解人的生存境况,是扩大人的视野和拓开人的思维,是增进人的交往、团结与幸福。

迄今我们的教育研究不是科学的方法运用不够,而是人文学科的方法运用得不多,尤其是人文学科的方法论意识蒙眬。我们很多人的思维还停留在理性主义的“本质主义”及其知识观和真理观上,奉行逻各斯中心主义,迷恋具有总体性和普遍性的本质与真理,把教育学的研究当作一种“管理”与“控制”。生存论哲学方法论提供和彰显了一种“人文逻辑”:坚持人学目的论,注重个体性的生存现象;坚持感性实践的生活形式,显现人与自然、社会的本源性关联;坚持意义与真理的多元性、差异性和解释原则,否认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话语霸权;坚持个体主体性及主体间的生存价值优先的价值观,质疑和批判强迫性共识,呼吁对个体、差异和特殊的解释、理解、对话与倾听。

教育学研究的人文逻辑将使教育研究呈现出更加多元开放的局面,教育学既可以与科学结合,运用科学新发现、新成果和新方法,又能够融入人文学科大家族,把哲学、历史和文化等学科的理论、命题和方法运用到教育学中来,在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发展过程中改善教育实践。教育学研究可以追踪西方教育学科的发展,更要进行本土化,借鉴西方思想,整理中国教育思想资源,建设中国特色、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的教育思想。20余年前,陈元晖先生在《中国教育学七十年》一文中就期盼教育学的繁荣与“中国教育学”的诞生,我们有理由期待生存论哲学思想和方法给我们启迪。

最后,要强调的是,生存论哲学方法对教育研究者也提出了要求:研究者要对人与教育保持虔敬与倾听的姿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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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动化本科论文篇8

关键词:期刊建设;学术论坛;科技论文;学生培养

中图分类号:G64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3044(2013)34-7927-02

2003年中央文化体制改革和发展领导小组成立[1],这标志着我国文化体制改革进入破冰期;2013年十八届三中全会全面部署文化体制改革,经过10年的发展,我国的文化体制改革已从破冰期进入深水区,文化体制改革的力度在逐步加大,政府职能发生了很大转变,由办文化转变为管文化,作为文化体制改革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科技期刊的改革也在进行,但由于科技期刊具有专业性强、规模小、编制上隶属于事业单位或国有企业等特点,科技期刊的改革不如公共文化体制改进进展迅速,但改革已然开始,作为科技期刊的一名编辑,我们要拿出改革的勇气去开展工作,让科技期刊的运营更加适应市场经济的特点,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在没有隶属单位庇护的前提下,能更好地生存。

如何在市场经济中更好生存,不被淘汰,转制改革后的科技期刊有很多工作要做。科技期刊跟公共文化期刊相比,最大的特点就是其学术性,把学术性发展好,是科技期刊建设的关键所在。学术论坛是大学生尤其是研究生培养的重要途径[2],而研究生是科技期刊作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并且是未来科技期刊作者的主力军,因此,如能将学术论坛与科技期刊联系起来,将对科技期刊的建设产生重要影响。

1 科技期刊的特点

《科学技术期刊管理办法》对科技期刊的定义为:具有固定刊名、刊期、年卷或年月顺序编号,印刷成册、以报道科学技术为主要内容的连续出版物[3]。

1.1 科技期刊的固有特点

1) 技术性和专业性。科技期刊是为某一学科或某一专业服务的技术性、专业性刊物,这种特征与科研人员的专业性阅读需求相适应,比较容易吸引相关专业的读者和作者。

2) 开放性。大部分科技期刊的投稿和阅读对所有相关专业的科研人员均开放,而非只对某一个单位内部或部分科研人员开放。例如,《工矿自动化》是由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主管、中国煤炭科工集团常州自动化研究院主办的国内唯一一份集中报道我国煤矿电气化、信息化、自动化、智能化等领域国内外新技术、新成果、新工艺及新动向的专业性技术期刊,属于开放性的科技期刊,超过80%的稿件来源于各科研院所、科技创新企业和全国高校。

3) 读者群具有专业性和稳定性。科技期刊的读者多为相关专业科研院所的研究人员、相关企业的研发人员和相关专业的高校教授、研究生,这些读者具有浓厚的专业背景,一旦对期刊认可,将会表现出兴趣的持久性和阅读的稳定性。

1.2 科技期刊在市场经济体制下的特点

1) 兼顾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市场经济在本质上是一种竞争型的经济[4]。竞争就会存在优胜劣汰,就需要优先考虑经济效益,没有效益就无法生存。但科技期刊作为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一个重要阵地,是展现我国科技发展的一个重要舞台,担负的社会责任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环境下,科技期刊的建设既要注重经济效益,也要注重社会效益。

2) 提高质量是期刊优先发展方向。随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以及科学技术的发展,科技期刊必须逐渐提高期刊质量才能保证生存。科技期刊必须具有足够的专业性、更高层次的技术性和广泛的读者群,才能在市场经济中良好经营。

3) 经营模式发生重大改变。传统的科技期刊多是挂靠在事业单位或科研院所,随着事业单位和科研院所的改制,科技期刊编辑部的管理和经营也发生了重大改变,编辑部拥有了更多的自主经营权。在经营模式上,编辑部已不能单单依靠挂靠单位的支助,更多需要自主创收,而创收的前提是期刊要有鲜明的特点和广泛的认可度。

4) 编辑自动化。办公自动化已广泛地应用于各行各业,Office工具及各种企业通讯管理系统已被办公室员工所熟知。科技期刊的编辑自动化还不仅限于办公自动化,更多的网络投稿系统、专家审稿系统、编辑办公系统在科技期刊中被应用。以《工矿自动化》 网络编辑系统为例,网络采编系统自动登记稿件信息, 无需编辑再人工登记稿件、填写作者信息、分配稿件编号等,减轻了编辑的工作量。初审稿件可通过网络直接传给专家或主编进行进一步处理,终审结果也可直接通知作者,且稿件的审稿情况可自动记录,一目了然, 便于日后查询。责任编辑可对录用稿件进行在线编辑加工,且该过程中可与作者进行互动交流。另外,系统还与知网版不端文献检测系统进行了功能整合,提供不端文献在线检测功能,点击相关按钮可直接查看稿件的不端文献检测情况。采用该系统后,只要能够上网,编辑即可随时随地办公,突破了办公时间和场所的限制[5]。

2 学术论坛在学生培养中的作用

当前在高校有多种多样的研究生学术论坛,这些论坛在学生的创新能力培养方面起着重要作用,被师生广泛接受。学术论坛为在校学生提供了一个碰撞思想火花、启迪科研灵感、开拓研究视野、探讨技术问题的交流平台,也为科研专家和研究机构展现技术实力、推广学术思想提供了一个展示平台。学术论坛的作用主要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1) 促进知识交流。无论在深度还是广度上,每个人的知识水平都是有限的,只有通过学习和交流,才能使知识不断扩展。知识的扩展不仅仅是量的增加,更注重对知识的理解深度。加强交流是加深对知识理解的有效途径。当两种不同的观点相互碰撞并产生新的思考时,对相关知识的理解的才能更深一步。

2) 启迪创新思维。创新是一个研究型人才必须具备的品质,创新能力的培养是学生培养工作的一个重要内容。创新需要思考、试验与实践,同样需要学术讨论与争论,学术论坛就是学术讨论的一个重要平台。学术论坛中,所有参与者都可以畅谈自己的观点,相互交流、辩论,碰撞思想火花,启迪创新思维。

由此可见,学术论坛在学生培养中起着重要作用,如果科技期刊能定期组织相关专业的学术论坛,不仅会受到高校师生的积极响应,同时可以大大提高科技期刊在相关专业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业中的知名度。

3 科技期刊举办学术论坛的举措

3.1 选定参加人员和地点

1) 科技期刊的报道内容和服务范围决定了学术论坛的参加人员应是期刊所报道相关专业的高校师生、科研院所的研究人员和高科技企业的研发人员,高校、科研院所和企业,虽然专业相近,但站的角度不一样,对同一技术成果的观点则不尽相同,组织这些人员在一起讨论交流,对他们各自的技术发展都有益处,必然得到参加者的积极响应。以《工矿自动化》期刊为例,该刊集中报道我国煤矿电气化、信息化、自动化、智能化等领域国内外新技术、新成果、新工艺及新动向,就可以组织相关专业的高校、研究院所和企业参加学术论坛,高校主要有煤矿类专业院校、信息工程类相关院校、自动化类相关院校,研究院所主要有中科院的相关研究所、煤科院的相关研究所和相关专业的地方研究所,企业主要是指在煤矿信息化、自动化领域处于领先地位、市场认可度较高的高新技术企业。

2) 学术论坛地址的选择同样重要,好的地点可以更好烘托学术氛围、增加参加者兴趣、提高学术论坛效果。本着重点针对在校学生的原则,学术论坛地点优先选择高校,既有利于师生参加,也可以借助高校的各个平台宣传科技期刊,如高校图书馆、学校社团等。为了更好地提高科技期刊的知名度,学术论坛的地点也可以选在科技期刊编辑部所在地,这更有利于论坛的组织,同时可以邀请参加者参观编辑部的工作环境,让参加者更好地了解期刊的发展历史,让编辑与作者更好地交流科技论文的写作心得,促进编辑与作者、读者的关系和谐发展,提高科技期刊的市场认可度。

3.2 学术论坛内容的选择

学术论坛内容的选择需要注意以下两个要点。

1) 主题切合本期刊报道的范围。

学术论坛的主题必须切合本期刊报道的范围,这是一个基本点,否则,对本期刊的建设没有作用。主题可大可小,大的主题可以是一个行业或者一项技术的总体发展趋势,可以请相关专家进行讲解,小的主题可以是一个小的技术突破,可以请相关技术尖端人才进行讲解。科技期刊举办学术论坛最根本的目的是促进期刊的建设,让更多的相关专业的专家、人才、学生了解本期刊,扩大期刊的知名度,举办学术论坛的一切工作都要围绕这个根本目的展开。

2) 选定本期刊发表过的高水平论文。

高水平论文是最能代表一个科技期刊整体水平的,如果一个科技期刊没有几篇可以代表本行业最高水平的论文,那科技期刊是没有含金量的。邀请高水平论文的作者作为学术论坛的特邀嘉宾,既可以提高学术论坛的质量,也可以扩大科技期刊的影响力。高水平论文在讨论的过程中会逐渐得到参加者的认可,同时也是对期刊质量的认可,随着论坛的持续开展,要让参加者逐步养成阅读期刊、向期刊投稿、引用期刊论文的习惯。学术论坛对于科技期刊建设的作用是需要时间积累的,不可能一蹴而就,坚持的时间越长,效果会越好。

4 结束语

在当前文化体制深入改革的环境下,该文深入分析了科技期刊的固有特点和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的特殊性,借鉴学术论坛在学生培养中的作用,阐述了通过举办学术论坛促进科技期刊建设的具体举措。学术论坛是高校和学术界经常举行的活动,涉及面广,影响深刻,将其引入科技期刊建设,必将极大推动科技期刊的发展。

参考文献:

[1] 霍步刚,傅才武.我国文化体制改革的理论分期与深化文化体制改革的策略问题[J].中国软科学,2007(8):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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