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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文学论文8篇

时间:2023-04-08 11:31:42

先秦文学论文

先秦文学论文篇1

[关键词]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功利性;审美性;文学教育

先秦文学指中国从远古到秦始皇统一全国之前的文学,它是中国文学的源头。中国文学的各种体裁在此时期几乎都已孕育。散文可以追溯到甲骨文辞;诗歌可以追溯到《诗经》《楚辞》;小说可以追溯到神话传说、《左传》等历史散文;辞赋可以追溯到《楚辞》。作为中国文学源头的先秦文学,不仅具有强烈的教育功能意识,并在政治、道德、情感和审美等方面体现出浓郁的教育功能。对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研究与分析,可为当代文学教育教学提供有益的借鉴。

一、先秦文学教育功能意识的凸现

先秦文人与先秦文学作品普遍具有强烈的文学教育功能意识。

孔子是先秦第一位对文学教育功能作出重要论述的教育理论与实践家,他说:“小子何莫学夫《诗》?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迩之事父,远之事君,多识于鸟兽草木之名。”(《论语·阳货》)孔子把诗的教育作用归为兴、观、群、怨、事父、事君、多识七个方面,涉及文学的政治、审美、认识等方面的教育功能,奠定了儒家文学功利性教育功能价值论的基础。与儒家相对,道家对文学的功利性教育功能采取否定态度,老子认为“五色”、“五音”等声色之美对人无益。庄子认为“五色”、“五声”、“五臭”、“五味”、“五趣”使人“失性”,“此五者,皆生之害也”(《庄子·天地》),从而提出了“自适其适”说与“灭文章,散五采”之说,在批判文学功利性教育功能的同时,开启了后世文学审美教育功能价值论的先河。可见,尽管儒道文人对文学教育所强调的功能价值侧重点不同,但他们都不否认文学具有一定的教育功能。

在先秦文学作品中,《诗经》中的一些诗歌提到“为刺”、“大谏”、“以为其心”等创作动机,已包含了文学教育功能价值论的思想萌芽。《国语·楚语上》记载春秋时楚国贤大夫申叔时谈教育太子的方法和内容:“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这更是将历史、礼乐、政治等教育功能与文学教育功能融为一体,具有强烈的文学教育功能意识。

二、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体现

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内容,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一)政治教育功能

先秦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指文学要为现实政治服务。首先表现为文学担当着与史书一样的重任,要反映社会现实,要褒善贬恶,要有益于教化。《诗经》是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也是我国最早的富于现实主义精神的诗歌,表现出对现实的强烈关注,充满忧患意识和干预政治的热情。宋·李纲《湖海集序》这样评价《诗经》:“诗以风刺为主,故曰:‘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小弁》之怨,所以笃亲亲之思,《鸱鸮》之贻,所以明君臣之义;《谷风》之刺,所以隆夫妇朋友之情,使遭变遇闵而泊然无心于其间,则父子、君臣、朋友、夫妇之道或几乎息矣。”鲜明地概括了《诗经》批评不良时政和过失,教育感化百姓的政治教育功能。《春秋》是我国现存的第一部编年体断代简史,其中鲜明地体现了孔子维护周礼,明王道,重人事,褒善贬恶的思想,所以孟子称“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孟子·滕文公下》);司马迁也说:“《春秋》之义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史记·孔子世家》),都强调《春秋》的政治教育功能价值。《庄子》散文是先秦说理散文中最具文学价值的作品,在丰富的寓言和奇崛的想象中,在诡谲的艺术形象和瑰丽的艺术境界中,也反映了他对现实社会的认识,充满了社会政治批判精神,洋溢着浓郁的政治教育色彩。屈原的《离骚》,是《楚辞》的代表性作品。《离骚》就是屈原根据楚国的政治现实和自己的不平遭遇,“发愤以抒情”而创作的一首政治抒情诗,具有强烈的针贬时政的政治教育功能。

先秦文学的政治教育功能其次表现为文学必须经世致用,“学而优则仕”,通过文学教育进入仕途。《尚书·尧典》要求以乐(诗)“教胄子”,孔子曾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人而不为《周南》《召南》,其犹正墙面而立也与!”(《论语·阳货》)“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以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论语·子路》)已体现了先秦文学的这种政治教育功能。

由此可见,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价值主要在于它可以满足某种政治教育需求或理想。由于先秦文学本身所承载的浓厚政治教育功能,使其奠定了中国文学关心社会政治与注重政治教育功能价值的传统。

(二)道德教育功能

《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记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孔子继承了这一观点,他说:“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论语·述而》)又说:“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论语·宪问》)这里的“言”的含义包括了文学如诗歌在内。在一个人的道德功业和言辞、知识的关系上,先秦文人强调德行在先。这种观念直接影响了先秦文学的创作,从而使先秦文学承载上厚重的道德教育功能。如《国语》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国别史,其中有不少关于“忠、信、仁、义、智、勇、孝、惠”之类较为系统的品德观念的论述,“崇德”的倾向尤其引人注目。《论语》是一部记载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散文集,其中提倡的“克已复礼”“仁者爱人”的道德修养、“杀身以成仁”的道德追求、“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的坚贞道德品质及安贫乐道的道德情怀,初步确立了儒家以“仁、义、礼”为核心的道德规范体系。《论语》之后,儒家的又一部散文集《孟子》,把孔子提倡的仁的道德追求发展为仁义,进而提出尽心、养性、诚心、寡欲等一系列道德修养方法,其中对“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孟子·滕文公下》)的道德人格与“舍生取义”的道德操守的提倡,极大地激励了后代的志士仁人。而屈原《离骚》中所塑造的具有忠君爱国思想、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奋发自励、苏世独立人格的抒情主人公形象,更是后世无数仁人志士为人处世、终生效仿的光辉榜样。可以说,先秦文学所承载的道德思想,为人们提供了巨大的道德精神食粮,并进而直接转化为历代志士仁人的豪迈气概,构筑起人生道德志趣品格的高尚目标。后世文人如范仲淹的“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文天祥的“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顾炎武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都显示出这些道德思想的巨大威力,先秦文学的道德教育功能,由此可见一斑。

(三)情感教育功能

《尚书·尧典》说:“诗言志,歌永声,声依永,律和声。”《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赵文子对叔向说:“诗以言志。”《庄子·天下》篇说:“诗以道志。”《荀子·儒效》篇说:“诗言是其志也。”它们都指出诗具有抒发情志的作用,并在志与情间,特别强调诗歌是抒发人的思想情感的。这种观念在春秋战国时期普遍流行,不仅为儒家所接受,也为道家所接受。如庄子就强调文学真情的重要性,所谓:“故强哭者虽悲不哀;强怒者虽言不威;强亲者虽笑不和。真悲无声而哀,真怒未发而威,真亲未笑而和。”(《庄子·渔夫》)荀子也十分注重文学由情而发,以情感人的文学特质。他在《乐论》中说:“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故人不能无乐。乐则必发于声音,形于动静,而人之道,声音动静,性术之变尽是矣。”“足以感人之善心”、“其感人深”、“其化人也速”(《荀子·正名》)。先秦文学诗、乐不分,论乐的情感特质,实际即是诗歌与文学的情感特质。这一特质,使先秦文学承载了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

就诗歌而言,《诗经》中的作品,有丰富复杂的内容和情感取向。如战争徭役诗,或颂记战功,叙写军威,洋溢着战胜侵略者的激越情感;或述征夫厌战,思妇闺怨,充满对战争的厌倦、对和平的向往以及诗人思乡自伤之情。又如情诗,《周南·关雎》《邶风·静女》《郑风·子矜》《秦风·蒹葭》《卫风·氓》《周南·桃夭》等等,广泛反映了那个时代男女爱情生活的幸福欢乐和挫折痛苦,充满坦诚、真挚的情感。再如农事诗,在客观反映农业生产、农夫生活的同时也抒发了农奴们的愉悦、哀怨和不满。《诗经》作品由于承载有这些丰富的情感内容,使其自身具有了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千百年后的读者,在读《诗经》作品时,不仅能了解到当时百姓生存与生活的状况,而且能真切感受到他们的欢乐、不幸和痛苦。

就散文而言,《春秋》以一字寓褒贬,在谨严的措辞中表现作者的爱憎,开后世史传文学在史著中灌注强烈感情色彩的先河。《老子》散文在哲学表述中体现了作者强烈的自我意识和愤世嫉俗的情感,因而奠定了先秦说理散文注重情感的基本特征。之后《孟子》散文,在论述自我的理想、坚定的信念时,总是激昂慷慨,深情无限;《庄子》散文更是多情,或苦闷,或愤怒;或孤独;或悲哀乃至悲凉,清代胡文英就说过:“庄子最是深情。”《庄子》散文因之成为先秦散文中文学性最强与艺术成就最高的作品,并为后世所称道。先秦散文也因其强烈的情感色彩承载上浓郁的情感教育功能。

(四)审美教育功能

尽管先秦诸子百家典籍中的“文学”,实际上只是泛指文化学术的,但在追求至真、至善、至情、至理、至性的文学内容时,从来也未排斥其中“会集众彩以成锦绣,合集众字以成辞义”这种文彩错画之美所体现的形式美。孔子就曾说:“文,犹质也;质,犹文也。”(《论语·颜渊》)“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论语·雍也=》)又说:“言以足志,文以足信”,“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情欲信,辞欲巧”(《礼记·表记》)等等,都主张质文并茂,质文并美。故先秦文学无论是质还是文,普遍都蕴涵着美的无穷魅力。

就“文”而言,包括语言美、结构美、修辞美、风格美。从语言来看,《尚书》估屈聱牙,《春秋》凝练含蓄,《左传》委婉典美,《国语》平实自然,《战国策》辩丽横肆,不一而足;从结构来看,《诗经》回环往复、舒卷徐缓,《离骚》长短自由、新鲜生动,《庄子》汪洋恣肆、跌宕跳跃,《孟子》大气磅礴、严谨细密,《荀子》意脉贯通、条达舒畅,给人以无尽的艺术享受;从修辞来看,《诗经》《离骚》的比兴,《庄子》的夸张,《孟子》的譬喻,《荀子》的层递……收到化平凡为神奇的美学效果;从风格来看,《诗经》朴素自然而温柔敦厚,《离骚》瑰丽哀婉而悲壮蕴藉,《孟子》刚正不阿而气势浩然,《庄子》奇丽诡谲而飘逸逍遥等等。

就“质”而言,包括形象美、人物美、哲理美、意境美、情感美、思想美、文化美等等。美的形象、美的人物,如神话中的英雄,《离骚》中的抒情主人公;美的情感、美的思想,如儒家散文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人生理想,道家散文中无功、无名、无己的自由品格;美的哲理,如《孟子》中的“五十步笑百步”的譬喻,《庄子》中的庄周梦蝶的人生;美的意境,如《诗经·蒹葭》凄迷恍惚、耐人寻味之境,《离骚》飘逸深邃之境,《庄子》瑰玮諔诡之境;美的文化,如神话中的图腾文化,《诗经》中的民俗文化,《左传》中的礼节文化……总之,先秦文学中蕴涵着丰富的美的因素,具有很高的审美价值,从而也就承载了强烈的审美教育功能。

三、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途径

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主要通过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等途径来实现。

三代学校教育已具有丰富的内容,其中诗、书、礼、乐是重点。据《礼记·王制》记载:“乐正崇四术,立四教,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春秋教以《礼》、《乐》,冬夏教以《诗》、《书》,王大子、王子、群后之大子、公卿大夫、元土之适子,国之峻选,皆造焉。”之后,学校教育有官学和私学之分。就官学而言,周代有中央王朝和诸侯办的国学以及地方办的乡学,都以传授儒学经典为业,以诗、书、礼、乐、射、数等为教学内容,学生通过受业最后走向仕途。春秋战国时,私学兴盛,孔子、孟子等都曾私人聚徒讲学。孔子收集、整理、删定“六经”——《诗》《书》《礼》《乐》《易》《春秋》作为教材。其中《诗经》成为孔子最好的宣扬和实现修身养性、治国经邦之道的教材。家庭教育,也是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一条重要途径。孔子教育儿子孔鲤学“礼”时,曾多次训诫儿子要学《诗》,他说:“不学《诗》,无以言。”(《论语·季氏》)将《诗经》作为家庭教育的重要读本,通过对《诗经》的教授学习,达到其政治、道德等教育目的。可以说,先秦文学的政治、道德等功利性教育功能,主要就是通过学校教育与家庭教育来实现的。

另外,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还可以通过大众的文学传播与接受如观乐、赋诗等方式,在乐舞、外交等活动中自觉不自觉地得以实现。这是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实现的最普遍的一条途径。先秦的各个阶层,常常通过这种社会教育的途径接受文学的教育。如《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季札观乐”的史实,因为诗、乐不分,因而季札观乐也就包含了观诗。当季札听了《郑》乐,评论说:“美哉,其细己甚,民不堪也,是其先亡乎?”听了《陈》乐,评论说:“国无主,其能久乎?”听了《齐》乐,评论说:“美哉,泱泱乎,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国未可量也。”在观的过程中,季札一方面获得的是蕴涵在作品中的可以鉴往知来、有助于政治修明和风俗净化的社会政治道德等教育,另一方面,获得的是蕴涵在作品中的情感与审美教育。又如《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记载郑国子展等七位大夫在郑国国君为晋国大夫赵文子举行的外交宴会上赋诗言志的例子,子展等七位大夫采用赋《诗》的方式委婉曲折地表达了他们对来宾的情感和态度,在接受、领悟《诗》所蕴涵的思想意蕴的同时,还对诗歌原作进行了创造和发挥,这是春秋时期盛行的一种偏于实际应用的文学接受方式,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通过这一方式得以发挥与实现。

四、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特点

首先,先秦文学教育功能观的意识非常强烈,先秦文人、文学创作与文学接受或鉴赏都相当注重文学的教育功能价值,从而奠定了中国文学教育功能观的基础。

其次,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内容丰富而复杂。先秦文学一方面是文史哲不分,另一方面是诗乐舞结合,先秦文学与政治、社会、文化的关系至为密切,先秦的文学教育实际就是社会政治文化的教育,很难独立存在。

再次,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主要通过乐舞、外交等社会活动,在侧重鉴赏(观乐)与实践(赋诗)中得以实现。并在文学教育的过程中重视对文学作品的创造性接受,从而开创了包括培养人文精神和创新能力在内的语文文学教育传统。

最后,从先秦文学教育功能内容的体现来看,先秦文学教育功能的价值取向包括政治道德等功利性价值和情感等审美性价值两个主要方面。功利性价值取向关注文学教育的有用和无用,这种价值取向是社会赋予的。审美性价值取向不是外部强加的,而是文学教育内部所蕴涵的,是自主建立的。文学教育只有达到功利性价值与审美性价值相融合时,才能实现其真正的教育功能与价值。但是,先秦时期的人们对文学的情感、审美性功能的价值把握,是完全建立在对文学的政治道德等功利性功能价值的评判的基础上的,审美性的功能价值往往附庸于功利性功能价值之中,所以先秦文学的教育功能具有明显而强烈的附庸性特色。

先秦文学论文篇2

先秦散文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历史散文,一类是诸子散文。诸子散文,就其本质而言,是哲学、政治论文,但在论述论证中取譬设喻,运用形象化的手段等,则开了中国文学散文发展的先河。先秦诸子散文的风格,各师其心,其异如面。《论语》的简括,《孟子》的雄辩,《墨子》的严密,《庄子》的奇幻,《荀子》的浑厚,《韩非子》的峭拔,其独特鲜明而成熟的风格,无一不令人赏心悦目,击节称赞。清代学者章学诚在《文史通义》中提到:“至战国而文章之变尽,至战国而著述之事专,至战国而后世之体备。”我国古代说理文体制的逐步形成,跟百家争鸣肥及诸子散文的出现和发展相一致。《论语》创立的语录体,在《墨子》中得到发展,进而形成了《孟子》的对话式辩论文。《庄子》丰富的寓言和奇崛的想象,成为先秦说理文的瑰宝。《荀子》《韩非子》中的专题论文,则标志着我国古代说理文体制的完全成熟。

二、先秦诸子散文的特点

中学语文教学已经不仅仅是语文工具性的教育,更重要的是语文人文性的教育。谈到语文的人文性教育就不得不提到我国文学历史上的一个重要阶段:“百家争鸣”,这一时期可以说是我国文学、思想史上最耀眼的时期,各学派为了传播自家观点纷纷著书,而这一时期的思想影响了中华民族2000多年。我们将这一时期的文学、思想作品称之为先秦诸子散文。

中学教材中大量出现了诸子散文的选篇,从《论语》,到《孟子》,再到《庄子》,等等。这些选篇是中学语文教学中的重中之重,现在笔者分析之所以会出现大量诸子散文选篇的原因。

其一,先秦诸子散文可谓是中国古代思想的典范,后世也不曾逾越。先秦诸子散文成了中华文化的象征,这是为何中学语文教材中会大量出现的关键因素。中学语文教材在选定课文时也是将这一时期的作品看得非常重要,这是语文教学中工具性与人文性的具体统一。

其二,先秦诸子散文是我国古代思想的集大成者,其学派的基本思想都已经非常完整了,后世的变化也仅仅是从前者的思想上进一步地阐述了各家观点,甚至有些学派也积极地学习了、借鉴了其他学派的观点,例如,西汉董仲舒,将阴阳五行学说、法家学说等糅合改造,形成新的儒学体系。并且把儒家的伦理思想概括为“三纲五常”。有学者将这种新儒学思想称之为“外儒内法”。所以学习中国古代文化、思想的根源就在先秦诸子散文。

其三,先秦各家学说都是在讨论君与民、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关系。例如:《孟子·尽心下》中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就是典型的在讨论民、国、君三者之间的关系。荀子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学习、继承中国古代思想就必须从先秦诸子散文入手。

笔者认为,中学语文教学中先秦诸子散文的讲述是至关重要的。但笔者观察近年来语文教学在中学阶段已显得较为薄弱了,部分人持一种观点,即语文学习都在日常生活中普遍存在。然而,语文科目不仅仅指的是母语的使用,而是文化、思想、文明的综合性较强的一门科目。许多教育专家已经发现了中学语文教育正在沦为“鸡肋学科”,从教育的长远发展来看,这是非常不利的。许多学者认为青少年的崇洋的行为,与我国教育中出现了“语文寒流”有一定关系。笔者认为汉语热席卷全球,但唯独中国本土出现寒流,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中学语文教育活动应该更加有力度、深度。只有将继承中华民族的传统思想放在首位,才能让学生更具人文性。

三、先秦诸子散文的教育意义

先秦是一个大变革的时代,这一变革的物质基础,是社会生产力的发展,而其精神基础则是由于“士”阶层的兴起而出现的思想活跃局面。这些忧国忧民之“士”,或奔走于诸侯各国之间,宣扬他们的政治主张和治国之道,或讲学著书,表达对社会、人生、教育等诸多方面的哲学思考。先秦诸子散文的人文性是非常丰富的,可以说是中国人文的宝库。

在语文教学活动中,先秦诸子散文是工具性与人文性的具体统一主要表现在,先秦诸子散文既是古汉语教学的重要篇目,又是学习古代思想的重要途径,而古代思想的学习所占比重更大,这对于先秦诸子散文的教学尤为重要。例如,我国现阶段提出的和谐社会,其根源就是孔子的“仁”的学说,孔子认为“仁”包涵一切美德,是每个人都要追求的思想境界。在语文教学活动中对于“仁”这一思想教育的讲述尤为重要,在《论语》中“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就是非常典型的对于“仁”这一概念的具体解释。这是语文教学中需要注意的地方,如何让学生把握“仁”的思想,更形象而具体地理解“仁”,并以此思想作为自己生活中行为的准绳,这就是语文教学中重要的人文性教育。

先秦文学论文篇3

关键词:论辩 文本 直观 探究

先秦散文,可谓是中国文学史上的一朵奇葩,而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自然当属文中的论辩说理了。无论是一言堂式的孔孟布道,浩气凛然的墨者力争,还是透着一种诡谲色彩的老庄譬喻,无不体现出思想火花的撞击。究其根本原因,则是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文化风气使然。然而这也使教师在教学中往往产生出一种混乱:是否该从语文专业这一角度,带领学生领略诸家不同文化思想,从而辨识其论辩缘由,领略其论辩风采呢?诚然,对于历史基础较好,阅读积累丰厚的学生而言。这不失为一个高屋建瓴,总揽全局的妙法。但是,对于一般文言基础较差,或在平日阅读中并不偏好历史类书籍的学生而言,却有好高骛远之嫌。所以,怎样才能使学生更为直观的领略论辩风采,从而达到了解文中蕴藏的中国哲学思想源头这一情感目标呢?通过我的教学实践,我认为从文本出发,抓住矛盾主线,通过三个明确,逐步深入显得更为有效。

一、背景具体化,明确矛盾冲突

所谓的背景具体化,就是不要和学生大肆铺陈当时整个社会、天下局势,太宏观只会把学生搞蒙,一切围绕文中人物事件来,不要太多也不能少。紧贴学生可接触到的资料,让学生更易于接受。

如《庄子与惠子游于濠上》一文的背景就较为隐晦了――庄子主张“性善论”。这在当时就是一场大讨论,想要解释清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结果常常就出现一种问题:老师讲了这个背景,却没有联系课文来进行解释,于是这一重要背景就游离于课文之外了。这时候就有必要向学生解释一下:所谓的“性善”,是说人的本性是好的,人只要依顺天性,就可以活得自在旷达。而庄子的这一心态投射到鱼的身上,“鲦鱼出游从容”鱼游得很自在,它们是顺着自己的天性在游动的,这自然是一种“乐”。再回到庄子自己的身上,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感觉,去感受鱼之乐,这就是一种旷达,就是“性善”的体现,也就是自然发展。这里就得注意让学生将其与日常说的“人之初,性本善”相区分了。自然而然,与庄子针锋相对的惠子,则一直强调“安知”,靠什么知道,他注重的是外在条件的制约,因而走人了与庄子完全相反的境地。

二、回合清晰化,明确论辩方法

先秦散文单元教学的知识与能力目标在于了解文言文知识及其表达的主要观点以及论证方式。这一目标必须在分析论辩的过程中实现。统观教材中所收纳的几篇文章,每场论辩都是几经周折方才论辩周备。而这些周折之中,正蕴含着作者的观点和论辩艺术。因此理清论辩回合,不失为明确人物思想观点的第一步。

在教授《公输》一课时,首先明确:墨子一共进行了三个回合论辩,第一次驳倒公输班,第二次驳倒楚王,都用了请君入瓮之法,诱使对方跳人自己的圈套;第三次彻底打败公输班,逼楚王撤销伐宋念头,靠的是墨子的技艺和宋国的战备。以实力作后盾,从而使墨子的话更有力量,更具取胜的把握。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三、语言精要化,明确人物形象

论辩的精髓在于语言,人物的思想形象也通过语言显现。所以人物语言赏析是论辩说理散文赏析的重头戏。先秦诸子散文的语言特色,往往是与他们的思想特色浑然一体的。可以说,读懂了诸子散文的语言味道,就读懂了先秦诸子思想。

以课文为例,墨子主张文以达意为主,语言要质朴,不重文采,但要结构严谨,逻辑性强,从课文中看,墨子在与公输班的论争之中,连用五个“不可谓”,重重否定,义正辞严,极有气势,使公输盘无从辩驳;在劝阻楚王时,巧用类比,对比,环环相扣,无懈可击。并且三次夸饰楚国,极言楚国之幅员辽阔,物产丰富,宋国之面积狭小、物产贫乏,感染力很强,在取悦对方的同时置对方于理亏的境地。而揭露公输盘的杀机并最后打消楚国的攻宋企图的这一段话,长短句交错,语气时缓时急,既从容又有威慑力,充分显示了墨子勇敢无畏、镇定自若的特点。通过语言赏析,三个人物的形象也就跃然纸上,墨子,机智多谋,无所畏惧、镇定自若,公输盘,顽固、阴险,狡诈,楚王,虚荣。愚蠢,狡猾。

《孟子》其文一向以犀利雄辩著称。从教材选的两篇来看,都有一个共同特点――气势磅礴,具有极强的说服力、感染力。这与孟子善用修辞不无关系,章一“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用的是双重否定,“域民不以……固国不以……威天下不以……”层递排比,更有气势。章二开首列举历史人物,自然用的是并列排比;而“人恒过……”用的则是句式排比。足见孟子善用排比,句式灵活,形式多样,给文章平添了气势。从语言逻辑来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从战争角度出发。通过对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条件的比较阐述了人和对战争胜负的决定作用,再加引申,推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论断,阐明了施行仁政的重要性。短文结构形式“总起――分承――阐述――结论”,由点到面,由个别到一般,使文章极富说服力和感染力。而《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先列举六位历史人物再推及与此相似的“是人”,个别到一般,阐述人才是在艰苦环境中磨炼的,接下来从个人作为推论到治国,最后归结出全文论点。使作者的逻辑思路,外化为一种“层进式”结构。

再让学生比较墨子与孟子文章中的语言,就会发现,同是颇具气势,孟子的情感就显得更为激越。这时再讨论其原因,学生就不难想到儒家的积极人仕思想,以天下为己任,对执政者贪婪残暴行径的愤慨,对贯彻自己,主张的强烈愿望,以及“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也”的救世责任感,必然使得使孟子的文章激切、刚厉、理直气壮。他又善于运用各种驱诱论敌就范的手法,加上文辞铺张扬厉,时露尖刻,喜用一大串的排偶句式,所以笔锋咄咄逼人。

总之,我认为,在初中阶段,学生的文言和历史功底尚且薄弱之时,最好还是从文本本身人手,通过对课文的分析探讨而进一步透视作者身处的时代文化背景,思想艺术。虽说是管中窥豹,但却有助于学生更好的将文本与思想相结合,稳扎稳打,也为日后的文言素养形成打下一个自发探究的基础。

先秦诸子散文是各家及其成员思想的表现,充满了卓绝的智慧,他们关注和思考现实社会与人生中的种种问题,提出了深刻的认识并为解决问题开出了良方。步入中学,学生进入一个心灵健康发展的重要时期,更需要多方面的精神食粮,因此,诸子散文的学习就显得尤为重要。同时诸子散文展现了中华民族思想的精华。易中天教授说:“学者有传播传承文化的义务。”其中国学的复兴是关键。语文教师就应该担负起这样一个任重道远的教学工作,让学生在先秦诸子学习中感受经典魅力,陶冶性情,在精神层面履行继承传统文化的义务。

参考文献

先秦文学论文篇4

人类的意识,是从原始社会就存在的,但意识进步到理性思维的程度,则经历了较长的过程。这里所说的“理性思维”,是指具有深刻性、系统性的逻辑思考。原始人在生产斗争中,会得到丰富的感性认识,但却不能以系统性逻辑思考的方式认识其本质,原始神话是当时思维和认识的最高成果,其中包涵神天迷信、自然崇拜以及征服自然力的愿望,而这种思维寄托于虚幻的想象,不属于理性思维的性质。

当人类社会携带原始宗教意识与征服自然力的愿望步入阶级分化时期,一方面自然力的人格化即神的信仰被统治者强化,可能使思想更趋向于麻木;另一方面社会变革、社会分工与脑力劳动者的出现,以及生产力的进步,都可能使理性思维迅猛发展。这两种对立的因素的消长,将决定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文明”时代到来之际的文化发展状况。

古希腊的奴隶制由于具有打破了氏族公社的框架,解除了氏族血缘关系纽带对人们个性的束缚,手工业与农业的分工比较明显,商业比较发达,神权的统治比较松驰,政治上形成奴隶主民主制等等社会条件,产生一批人身与思想皆比较自由的脑力劳动者,带来了学术文化的繁荣,产生了较为系统的科学和哲学。而中国进入阶级社会之后,仍袭用氏族制度的躯壳以建立统治政权,血缘氏族纽带经过改造形成了更为紧密的种族关系与宗法关系纽带,适应水利的需要而实行土地公有制,在政治上也表现为王权专制,所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1]〕即反映了这种状况。于是,与王权专制对应的上帝崇拜和反映宗法关系的祖先崇拜相结合,形成牢固的神权、族权观念,各个层次人们思想的理性自由受到扼制,文化的发展走上与古希腊不同的途径。

中国上古从夏代至商代,弥漫着浓重的宗教迷信观念,夏代遗存的文化资料很少,商代的卜辞则反映出凡事皆须仰求上帝以定然否,一切皆由冥冥中的神秘力量所决定,人是绝对被动的,统治者也没有对事务独立判断的自觉意识,而最早的脑力劳动者基本上均担任或兼任占卜、祭祀一类的神职,并不具备独立进行理性思维的社会条件。文化发展的成就主要呈现在与农业生产、日常生活相关联的气象、历法、冶炼及直接观察的天文星象等方面,却缺乏如古希腊那样灿烂的学术遗产。据传夏朝经历了约五百年,商朝的历史也达五百年之久,然而至春秋时期,孔子即发出夏、商“文献不足”的浩叹,〔[2]〕其实更为不足的乃是理性思维及其成果。夏商两代,漫漫千年,社会意识上严重缺乏自觉精神,充满盲目和蒙昧。在中国上古,理性思维要冲破神天迷信罗网的禁锢,只能等待机缘、另辟蹊径,这机缘就是殷周之际的政权变革,这蹊径就是首先从历史思考上打开缺口。

周族原为臣属于殷商的小邦,逐步强大并最终取代殷商的统治地位,这在当时是一个巨大的社会振荡。殷商末年,商朝的个别政治人物已经预感危机,向商纣王提出警告,而纣王则认为他受大命于上天,不以为意。〔[3]〕可见在商代,除极少数人之外,统治者对“天命”皆抱有极其僵化的迷信。周灭殷商之后,周仍然面临着殷民的反抗,这一切引发了周初主要统治人物的忧思:殷商为何败亡?周政权如何巩固、如何避免重蹈殷商的覆辙?于是形成了明晰的“宜鉴于殷,骏命不易”观念,〔[4]〕意思是:以殷商的覆灭为鉴戒,则知“天命”之难保,即从历史思考而重新认识天命。这种思考得到反复的强调与深化,例如《诗经·大雅·荡》说:“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这里所说的“殷鉴”,是指殷朝应以夏为鉴。这自然会导出周以夏、殷为鉴的认识,《尚书·召诰》言:“我不可不监于有夏,亦不可不监于有殷”,即将夏、商兴亡的历史引为借鉴。“殷鉴”是周初统治者提出的概念,表达了对历史的思索与总结,就是要以前朝历史的经验和教训,作为行政的借鉴与警惕。这种思索深化到天命与人事的关系、民众的作用以及施政措施和政治原则等问题,形成了在天命论外壳内具有理性精神的历史观与政治观,主要表现为以下几点:

第一,天命转移的观念。周初统治者在《康诰》中,通过总结历史明确地提出“惟命不于常”,〔[5]〕这与《诗经·大雅·文王》中“天命靡常”一样,都是说“天命”是可以改变和转移的,周初的许多诗歌、文诰皆在叙述历史时表达了这一思想。那么“天命”发生转移的条件是什么?《尚书》中《多士》、《无逸》、《君奭》、《多方》等篇记载周公多次详细总结夏、商、周政权变革的历史,认为统治者如果对天帝失敬、行为放纵、贪图安逸、弃德任刑、残害无辜,都会被上天遗弃并降下惩罚,转移天命。上天密切地关注着人世,特别是监督人间统治者的举动。《多方》记载周公的话说:“天惟时求民主”,即上天时刻寻求着好的君主,这样,天命的转移是随时可能的,使周初统治者充满上帝可怕而不可依赖、保守天命很不容易等忧患意识。这种天命转移、上天时刻监督下界的观念,是殷商统治者所没有的,在思想上顺理成章地可引出两个重要的认识:其一是上天成了制约王权的力量,君主不能为所欲为;其二是承认改朝换代的合理性,甚至从历史变动的现实出发来说明天命的归宿。这种历史观点对中国古代政治、思想、学术均有深远的影响。

第二,“敬德”以修人事的观念。周初统治者的“天命转移”观念,形式上似乎强化了天命的权威,但却在描述天命转移原因时却注入了理性思维的因素,实际上探讨了天命与人事间的关系。人在“天命”面前不是无所事事,不是无能为力,统治者可以通过其符合“天意”的作为以“祈天永命”,巩固政权。这种“祈天永命”的作为包括较多的内容,诸如敬天敬祖、勤政恤民、谦逊俭朴、行教化、慎刑罚等等均在其内,大多属于修治人事的范围,这些内容被抽象地概括为“德”的概念,〔[6]〕因而提出“敬德”的政治原则。“敬”,就是以恭谨态度对待和执行,“敬德”的主张在《尚书·召诰》中再三申说,认为夏、殷的灭亡都是“不敬厥德”造成的。在周初历史文献中,《康诰》、《梓材》、《多士》、《多方》等篇均强调“明德”,“明德”与“敬德”的含义基本一致,〔[7]〕其他周初文献也普遍使用“德”的概念阐述政治、教化和个人修养的问题。“德”这个范畴的提出,来自对历史、对天人关系的理性思考,是对人事行为的积极认识,是表达中国上古哲理性政治观念的主要标志之一。“皇天无亲,惟德是辅”,〔[8]〕“敬德”观念在思想上原本是要调和天命与人事,使之合一的,但天命掌握在神明的上帝手中,人只能在修治人事上下功夫,“敬德”实际是立足于人间的现实事务,因此周初统治者甚至说出“天不可信,我道惟宁王德延”〔[9]〕的话来。

第三,“保民”的观念。从殷末到周初的社会振荡,令统治者亲眼看到下层民众的力量。改朝换代的战争,需要许多下层民众为之冲锋陷阵,在这种情况下,人心向背就成为决定胜负的重要因素。周初统治者认真思考这段亲身经历的历史,产生了重视民众的思想。《酒诰》称:“人无于水监,当于民监,我其可不大监抚于时”,意思是说:人不要把水当作镜子,应该把下民作镜子,我怎能不据此(殷商灭亡的史实)为重要鉴戒呢?以民为鉴,包含着重民和重视人心向背的认识,这必将导致对待民众政策上的调整,于是,周初统治者明确提出“保民”政治观念。《康诰》中讲“用康保民”,是说要使民众安康;讲“裕民”,〔[10]〕是说要教化民众;讲“作新民”,是说要改造殷商遗民;《无逸》篇还讲到要体察民间疾苦,施惠于民,关爱鳏寡孤独等等。这一切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防止民怨,使之顺从。为此目的,谨慎而严明地使用刑罚当然极其重要,但鉴于殷纣王滥用酷刑之弊,因而更强调“慎罚”。民怨是可以反映人心向背的,周初统治者对此予以格外重视,认为“怨不在大,亦不在小”,都必须认真对待,听到民怨,应更加“敬德”,使不顺从的小民变得顺从。《康诰》中大声疾呼:“敬哉!天畏棐忱,民情大可见。”意思是:要谨慎呀!可畏的上天是否诚心辅助你,可以从民情中表现出来。这又具有将天意与民情拉向合一的意味,成为后来“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民之所欲,天必从之”思想的先声。〔[11]〕

第四,明确的以历史为鉴戒的思想。周初对政权兴亡问题的理性思考,没有停留于笼统的认识,而是深化到一些细节,注意到正反两方面的历史经验与教训,例如《康诰》中即已提出立身行政要“敷求于殷先哲王”、“别求闻由古先哲王”,即向殷商以及更古的英明君王学习。《酒诰》则在关于戒酒这一具体问题上,叙述了商朝国王从成汤至帝乙时的君臣都勤于政务,不但不敢纵情饮酒,而且也没有纵饮的闲暇。商纣王君臣都大肆饮酒,政治败坏,终于亡国。周文王则早就教导说只有祭祀时才可用酒,我们遵守文王之教,所以代殷受命。在《无逸》篇,更细致地列举商代勤政君主绵长的执政年限,和贪图享乐君主短命的年限予以对比,要求以此引为鉴戒。在《召诰》、《多士》、《多方》等篇都谈论了夏、商改朝换代的历史,《君奭》、《立政》篇更较为详细地总结了夏商周(文王、武王)三代用人行政制度的发展与经验教训,从而提出治国“立政”的原则。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周初统治者已经做到从多种角度总结历史,通贯地考察夏、商到周文王、武王的历史发展,从中概括出一些政治经验和教训。因此,周初统治者的历史认识,是最早的理性思维,其“敬德”、保民观念以及对天人关系的新见解,皆是从历史思考中得出的。至今诸多的中国哲学史、思想史著述强调西周产生怀疑天命的观念,却不知其来自“殷鉴”,即来自历史的思考,所以难免得出本末倒悬、因果错位的结论。

中国上古最早的理性思维,产生于以“殷鉴”为标志的历史认识领域,首先通过对历史的思考来认识政治、认识天人关系,从而启沃心智,继而丰富逻辑思考能力,打开哲理的眼界。这对中国文化特征的形成具有不可磨灭的影响,造成历史认识与政治文化结成密不可分的联系,积淀为凡事从以往历史中寻求根据、经验与教训的思想模式。“殷鉴”的思考,还导致历史文献的保存与整编,今所存之上古典籍文献,都是西周及其后保存和整编的。所有这些,都是史学得以发展的基础。因此,中国古代史学的兴旺发达,历代官方的史学活动之绵延不废,古代史学多以经世致用为根本宗旨……这些西方所不具备的特点,皆可追溯至理性思维的源头,追溯到“殷鉴”给中国社会文化植入的思想根基。

二、官方记史体制以及相应的史学观念

中国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正式的历史记载?这是一个扑朔迷离的问题。《左传》中有《夏书》、《夏训》的记载,〔[12]〕然而那是否真实、是否真是夏代的历史记载,很难据信。《尚书·多士》称“惟殷先人有典有册”,许多学者据此认为商代已有正式记述的历史典籍,但典、册的内容不一定就是历史记载。甲骨文中有“史”、“尹”、“作册”等官名的记录,后人将之称为史官,而其职责乃是起草和掌管官方文书而已,亦不足以证明记史制度的产生。殷商并未留下可靠的史籍文献,从今存甲骨卜辞来看,仅在记载贞卜活动及其结果的同时,无意间记载了当时的史事,由于未能摆脱凡事必卜、极端迷信的精神蒙昧,尚不可能具有自觉记述历史的意识。

一般而言,一个政权若非承袭民族传统或者接受外部文化影响,只能在认识到历史的借鉴作用之后,才会形成自觉的记史制度。殷商时代可能会保存少部分重要的官方文书,但不会有系统的历史记述。西周初年具备了“殷鉴”的历史认识,那是从亲身经历与口耳相传的史事直接汲取借鉴,尚无阅读历史载籍的例证。因此,周初提出的“殷鉴”是一种历史意识,由历史意识到自觉记述历史的意识,在我们看来不过一步之隔,但古人实现这一步的跨越,亦非易事。从现存的文献看来,周初由于具备了“殷鉴”的历史意识,不仅自觉地保存更多的官方文书,而且整编了殷商时代的历史文献。〔[13]〕从注意保存档案、文书到特意记述历史载籍,则又历年长久,白寿彝先生指出:《墨子·明鬼》篇引证了《周春秋》记载的周宣王时期史事,又参照其他先秦典籍,因而判断“编年体国史的出现在周宣王或其前不久的时期”,〔[14]〕这个见解极其精到,官方记史制度的形成亦当在这个时期。保存与整编档案文献,只是初始和朦胧的史学意识,特意和自觉地记述历史,进而形成记史的制度,史学意识便得到了明确与巩固。

官方记史制度在春秋时期迅速发展,周王朝与诸侯国皆以编年体形式记载史事,出现了许多著名的史官,形成各国官方记录的史册,这些史册多以“春秋”为名,也有如晋之“乘”、楚之“梼杌”等别名。一些史学上的基本原则,也陆续提了出来。

据文献记载,春秋时期周王室与诸侯国的史官名目很多,《周礼·春官宗伯》记载西周即有大史、小史、内史、外史、御史,其职能中包涵着记录历史。〔[15]〕《汉书·艺文志》说古时“左史记言,右史记事,事为春秋,言为尚书,帝王靡不同之”,清人黄以周《礼书通故》经考订认为左史即内史,右史即大史。而春秋时期各诸侯国史官名称与王室类似,如鲁、齐、晋、郑、卫皆有大史,鲁又有外史、齐有南史、晋与楚有左史等等,〔[16]〕齐管仲说:“夫诸侯之会,其德、刑、礼、义,无国不记……作而不记,非圣德也”〔[17]〕地处较为偏僻的秦国也于周平王十八年(公元前753)“初有史以纪事”,〔[18]〕可见各诸侯国记载史事已普遍制度化。曹刿向鲁国君主进谏时曾说:“君举必书,书而不法,后嗣何观?”〔[19]〕表明记史制度遵循“君举必书”与讲究一定书法的规则,从曹刿语意上看,这已经实行许久了。《左传》宣公二年记载晋史官董狐于史册书“赵盾弑其君”,同书襄公二十五年记载齐国史官不顾接连被杀,坚持记录“崔杼弑其君”的事迹,成为古代史官不惧强权、奋笔直书的典范。据称后来孔子赞扬:“董狐,古之良史也,书法不隐”,这里提出史家的“良史”标准及“书法不隐”的原则,在古代史学的发展中有深远的影响。

春秋时期,关于历史和史学作用的观念大为丰富。周灵王时,太子晋畅谈往古胜败兴衰,提出“若启先王之遗训,省其典图刑法,而观其废兴者,皆可知也。其兴者,必有夏、吕之功焉;其废者,必有共、鲧之败。”〔[20]〕这明确表达了应当从历史文献记载中寻求兴亡成败教训的观念,不仅是讲历史的鉴戒作用,而且突出了史学记载的作用。鲁庄公时,夏父展因事进谏称:“君作而顺则故之,逆则亦书其逆也。臣从有司,惧逆之书于后也,故不敢不告。”〔[21]〕这里的“顺”、“逆”是指符合、不符合礼制,史官纪事,是“顺”、“逆”皆如实记载,夏父展以历史记载流传后世来进谏,已试图利用历史记载对君主的行为予以制约。晋悼公时叔向“习于春秋”,被认为可以作到“日在君侧,以其善行,以其恶戒”,〔[22]〕表达了当时对史学作用的认识。楚昭王时,其史官倚相被视为国宝,因为他“能道训典,以叙百物,以朝夕献善败于寡君,使寡君无忘先王之业。”〔[23]〕这已经是史官直接利用历史记载诱导与辅助君主的事例。不仅如此,据倚相的叙述,早在200多年前的卫国卫武公时,已经“史不失书,矇不失诵,以训御之”〔[24]〕。史册、史官和记史制度向君主提供鉴戒、行为制约和思想诱导,从而参与了深层的政治机制,其影响之一,就是使史学发展的动因深深地扎根于古代中国的社会肌体之内。

楚庄王时申叔时论教育太子方法说:

教之春秋,而为之耸善而抑恶焉,以戒劝其心;教之世,而为之昭明德而废幽昏焉,以休惧其动;教之诗,而为之导广显德,以耀明其志;教之礼,使知上下之则;教之乐以疏其秽而镇其浮,教之令使访物官;教之语使明其德,而知先王之务用明德于民也;教之故志,使知废兴者而戒惧焉;教之训典,使知族类,行比义焉。〔[25]〕

“春秋”(编年记事之史)、“世”(世系之书)、“令”(先王之官法、时令)、“语”(以往治国之善语)、“故志”(记前世成败而总结出议论、格言之书)、“训典”(五帝之书),均为史籍。〔[26]〕这段言论,包含以史实施教育、教化,汲取鉴戒,从史学中学习政治经验、提高行政能力和学习治国政策的丰富的思想内容。很明显,这些史学观念都是首先在官方记史制度、官方政治与史学相结合的机制上形成的。

总之,在西周“殷鉴”思想的基础上,春秋时期建立“君举必书”和讲究一定书法的记史制度;提出“良史”的概念,这涉及史家标准的评议,产生了史家的榜样性人物;形成以史借鉴、以史教化、以史辅政和从史学中学习治国之策的史学观念,奠定了中国古代史学运行发展的基本原则。这些原则表述得还相当简约,有如格言成语,而唯其简约,更便于传播、更提供了后世展开、发挥与丰富化的空间。

三、孔子与《春秋》相联结的的史学意义

流传于世的《春秋》是否经过孔子的修订?这是学术界尚未完全解决的问题。笔者是倾向于孔子修订《春秋》之说的。《孟子》的言论、《史记》的记载以及古代几乎所有经、史、子、集著述中的说法,多认定孔子作《春秋》。但是记述孔子及其弟子言行的《论语》之中,却无片言只字提到修《春秋》之事,因此近代以来,否定孔子曾经修订《春秋》的学者亦不在少数。

孔子是先秦儒学学派的创始人,在中国历史上,孔子至少作出以下三项破天荒的创举:第一,孔子是进行大规模私家讲学的活动的第一人,三十岁左右即开始收徒讲学,传说他的学生有三千人,学业甚好者也有七十余人,后来带领学生进行了长达十四年的周游列国。这打破官府垄断教育的局面,将之引向民间。第二,首次创立了具有相对独立意义的学派,即不依附某个特定政治势力,以思想、学问的传承为纽带的学术集体。第三,最早地将政治、社会及人际关系等社会问题蒸发为非参政人士探讨的学术问题,并且建立起系统的思想体系。从孔子生平事业看来,修订《春秋》与整理《尚书》等文献以备教学、治学之用,其可能性是很大的。

孔子是否修订过《春秋》,考清这个史实自然是十分重要的,但这里还存在另一层面的史实,即在整个中国古代,孔子修《春秋》乃是久被认定的,这个无可争议的史实对于史学史研究来说,重要性并不亚于孔子是否真的修过《春秋》。孔子与《春秋》联结一起所造成的影响,在中国古代史学发展上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

孔子为春秋后期人,而对《春秋》大力推崇并且将之与孔子联系起来,则在战国时期。《左传·君子曰》评论说:“《春秋》之称微而显,志而晦,婉而成章,尽而不汙,惩恶而劝善。非圣人谁能修之?”“《春秋》之称微而显,婉而辨,上之人能使昭明,善人劝焉,淫人惧焉,是以君子贵之。”〔[27]〕这里提出的“惩恶而劝善”、“善人劝焉,淫人惧焉”,既是论史学的功用,也道出了修史的宗旨,比春秋时期的史学观念又前进了一步。孟子旗帜鲜明地将《春秋》说成是孔子的有为之作:“世衰道微,邪说暴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孔子惧,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为《春秋》乎!罪我者其为《春秋》乎!”他把孔子修《春秋》与大禹治水、周公平定天下等伟大功业相提并论:“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天下宁,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28]〕这样,《春秋》所能起到的政治作用就不可估量,成为拨乱反正以安定天下秩序的法宝。按照孟子的说法,孔子将修订《春秋》视为“知我”、“罪我”的最重要的事业,是以一般平民身分而行“天子之事”。尊崇《春秋》,也就同时提高了史学的地位。

春秋时期人们强调史学的鉴戒作用、辅政作用、教育作用等等,而是否真的以史为鉴,占主动地位的乃是君主、统治者,而不是史学和史家,前引夏父展以历史记载会传于后世来向鲁君进谏,就没有被接受。至此,《左传》提出《春秋》有“惩恶而劝善”的宗旨,特别是孟子鼓吹孔子鉴于“世衰道微”而作《春秋》、“孔子成《春秋》而乱臣贼子惧”,以孔子为榜样,倡导出撰史者积极用世的主体意识,即史家以撰史方式主动干预世事。无论有权势的在位者是否愿意接受,史家都将使其历史记载流行当时、传扬后世,从而鼓舞善行,令恶人知惧。正是在这种信念之下,建立了历代优秀史家的崇高社会责任感,史学经世致用的精神成为传统史学的准则。史学的终极宗旨,已不是关注具体当权者的接受与采纳,而是关注在整个社会和未来的效果。

如上所述,不管孔子是否真的修订过《春秋》,古人基本上公认《春秋》为孔子所作,乃是另一层次的史实。随着孔子的不断圣化及《春秋》成为儒学的经典,其崇高的地位在古代主流思想意识中,已经不容怀疑和否认,这为中国古代史学的发展铺垫了日趋繁荣的坦途,其影响之大者有以下几点:

(一)《春秋》成为儒学的经典,在汉代公羊学派的鼓吹中,尊崇到吓人的程度,此后经学的《春秋》学长盛不衰。但《春秋》毕竟是记事的史书,推重《春秋》之论其实即推重史学,《春秋》地位的高涨带动史学地位的提高。《春秋》经学不能完全脱离史学,经与史之间密切地联系在一起;〔[29]〕《春秋》经学的论断,有相当大的部分可以纳入史学理论的范围;《春秋》(还有《尚书》)亦经亦史的现实,还为后世“六经皆史”的理论探讨准备了条件。总之,是孔子《春秋》促成史学的重要地位,带动了史学理论的探讨。

(二)认定孔子修《春秋》,是在根本原则上认可私家修订国史,这是对私家史学最大程度的承认。历史上虽然有如隋朝等朝代曾短暂地禁止私修国史,但这仅限于当代史,而且根本难以真正施行。孔子这位至圣先师的修史行为,令历代君主找不到禁止私家史学的法理。于是私家撰史不断,史家无不推重孔子《春秋》,悬为楷模,历代以“春秋”为史著书名者即不可胜计。《春秋》在政治文化中的独特地位,筑成了官方史学与私家史学两条相联系的发展轨道,而这史学的双轨,是古代中国史学持续繁荣的最重要的条件。

(三)据说孔子修《春秋》是“贬天子、退诸侯、讨大夫,以达王事”,〔[30]〕对历史人物予以华袞斧钺之褒贬,“拨乱世反诸正”。圣人的榜样使后世史家具备这样的信念:不仅撰史,而且论史,不仅论史,而且联系时事。在绝大多数朝代,官方也只能承认或默认史家有撰史、论史的权力,这应当说是得自孔子与《春秋》精神的无形庇护。

《春秋》之义对于中国古代的史学,也有消极的影响,它规定了史学思想的主流方向,纳入封建伦理的规范而难以突破。然而若考究中国古代史学发达兴旺的原因,不能不强调孔子与《春秋》联结于一起所起到的特殊作用。

四、史学观念上的新拓展

战国时期孟子等儒家学者对《春秋》的推重,将以史借鉴、以史教化、以史辅政的观念深化为史家和史学干预时事的主体意识,从理论和精神上将史学置于高屋建瓴的主动地位。除了这种在《春秋》问题上深化了的史学思想之外,史学观念还取得了多方位的拓展,主要体现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使学者、士人的撰著意识空前强化,产生了大量的典籍。有私家一人之书,有一学派积累共纂之书,有杂取各派汇编之书等等,琳琅满目。其中,史书的撰著亦格外盛行,《竹书纪年》一书可说明战国时期官方记史制度延续不废,我国第一部内容充实,记言、记事兼备的史籍《左氏春秋》(即《左传》)的产生,表明历史著述的水平达到一个新的阶段。据学术界研究,今《尚书》内有写于战国时期的文献,晋代从战国古墓出土《周书》,今存篇目中亦有可认定为战国写成者,可见战国期间必然重新整编过《尚书》、《周书》。战国后期,楚国铎椒所撰《铎氏微》40篇,选编历史上成功与失败的事迹,〔[31]〕书名用“微”字,说明关于《春秋》“微而显,婉而辨”、“惩恶而劝善”的史学原则已广泛传播;赵国虞卿撰《虞氏春秋》8篇,分类记述春秋至战国中期史事,内容、宗旨为“刺讥国家得失”,〔[32]〕表明史学主动干预时政的精神亦得以发扬。其他如《国语》为分国记述政治言论,《世本》为分门类记述史事,《战国策》专载游说、进谏之词,说明撰述史籍已经采用较多种类的体裁,史学眼光有所放宽,撰史方法有所增加。总之多种类史籍的出现,折射出史学观念的多样化拓展。

其次,孟子在评述《春秋》中概括了史学在内容、形式和观点上的内在结构,他说:“晋之《乘》、楚之《梼杌》、鲁之《春秋》,一也。其事则齐桓、晋文,其文则史。孔子曰:‘其义则丘窃取之矣’。”〔[33]〕这为后世撰述与评论史书提供了一个方法的总则,即必须以史实为基础,运用生动的文笔,尤其要具备深刻的历史见解,三者相结合才是完整的史学著述。

其三,形成了对史事考信征实的观念。早在春秋时期,孔子即说:“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34]〕这段话是说认识历史必须取证于“文”(历史记载)和“献”(贤才),不能凭空捏造。而战国时的孟子觉得历史记载也不完全可靠,他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仁人无敌于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漂杵也?”〔[35]〕这里对具体事例的分析有误,但“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原则是正确的。法家韩非说:“孔子、墨子俱道尧舜,而取舍不同,皆自谓真尧舜。尧舜不复生,将谁使定儒墨之诚乎?”他认为对历史记载、历史传说应当予以“参验”,“无参验而必之者,愚也;弗能必而据之者,诬也。”〔[36]〕若摈去其中的历史不可知论观念,这种不经“参验”就不能认定真实,未验证其真实就不能引作根据的思想,便很有史料学上的理论价值。

其四,以史学提高自身能力和素质的观念。孔子曾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37]〕非但孔子,上文叙述到的晋叔向、楚倚相,也是由习史而著称于时。至战国成书的《周易·大畜·象传》,即提出“君子多识前言往行以畜其德”的命题,言简意赅,深刻精辟。这里的“德”,包括见识、能力、品行等在内的综合素质,“多识前言往行”就意味着学习历史。

其五,会通古今的史学观念。将历史引为鉴戒,一定会导致列举历史事例、评议时事和预测后果的思考。《左传》、《国语》记载有各国君臣间引据历史申说主张的大量情节,战国诸子著述如《墨子》、《孟子》、《荀子》、《管子》等等也无不引古论今,《韩非子·五蠹》将历史分为上古、中古、近古,得出历史进化观点,邹衍则宏观地用“五德终始”描述历史的演变程序,凡此皆对历史事物作出会通古今的思考。而在史学理论和原则上,先秦时期也提出会通古今的主张,《礼记·经解》借孔子之语称“疏通知远,《书》教也”,《周易·系辞下》提出“彰往而察来”的命题。这种格言、成语式的精辟语句,极便于传诵,为史学的会通古今观念提供莫大的发挥可空间,启迪了后世史家。战国后期,荀子有比较明确的会通古今的观念,他说:“君子审后王之道而论于百王之前,若端拱而议。”〔[38]〕“欲观千岁,则数今日;欲知亿万,则审一二;欲知上世,则审周道”,从而得出“以近知远,以一知万,以微知明”的结论。〔[39]〕这里的会通古今,是以强调知今为重点的。《吕氏春秋·长见》篇进一步发挥了这种观念,认为“今之于古也,犹古之于后世也;今之于后世,亦犹今之于古也。故审知今则可以知古,知古则可以知后,古今前后一也。故圣人上知千岁,下知千岁也”,将会通古、今、后世的认识,称为“长见”,即长远的见识。《察今》篇又言:“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人也,而己亦人也,故察己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古今一也,人与我同耳。有道之士,贵以近知远,以今知古,以益所见,知所不见。”可惜后代在发扬先秦史学会通古今观念过程中,仅关注“彰往而察来”的认识方向,未能光大“察今则可以知古”的历史认识论。但尽管如此,“以今知古”的思想仍在先秦史学观念中闪烁着奇光异彩。

综上所述,先秦时期的史学观念,体现出中国古代史学蓬勃发展的渊源。由“殷鉴”的思索进展到官方巩固的记史制度,继而产生一系列基本原则性质的史学观念,随之又有孔子《春秋》为私家史学辟开蹊径,促使史学观念的进一步深化。这一步步的跨越,为古代史学的兴旺发达准备了势不可遏的社会条件。源远流长的中国传统史学,唯其源头深邃丰饶,才成其日后的烟波浩瀚、奔流不废。

注释:

〔[1]〕《诗经·小雅·北山》

〔[2]〕参见《论语·八佾》

〔[3]〕参见《尚书·西伯戡黎》。

〔[4]〕见《诗经·大雅·文王》。按《文王》一诗,据《吕氏春秋》为周公旦所作。

〔[5]〕《康诰》载于今文《尚书》,其作者有二说,一为周武王,又一为周公。

〔[6]〕《尚书》中记载商代史事的《盘庚》、《高宗肜日》已有“德”的概念,但学术界多认为这两篇或经过西周初年整编,或就是周代的作品。

〔[7]〕“明”字多义,有“彰明、光大”与“勉力为之”等含义。

〔[8]〕《左传》僖公五年引《周书·蔡仲之命》。

〔[9]〕见《尚书·君奭》,为周公之言,大意是:上天不可信赖,我们只有继承文王的传统。

〔[10]〕《康诰》中讲“乃由裕民”、“乃裕民”,“裕”是启迪诱导的意思。

〔[11]〕《孟子·万章上》、《左传》昭公元年引《尚书·太誓》。

〔[12]〕见《左传》庄公八年、襄公四年。

〔[13]〕据王国维《古史新证》、张西堂《尚书引论》,《尚书》中《汤誓》、《盘庚》为西周初年整编;《尚书》、《周书》中关于西周的文献情况复杂,学界意见不一,但各篇皆当有其所本,又据王国维、郭沫若等学者研究,《牧誓》、《世俘》等多篇可定为周初之作。要之西周开始特别注意保存历史文献,应可确认。

〔[14]〕白寿彝《中国史学史》第一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10页。

〔[15]〕《周礼》其书晚出,所载史官之称非必西周时完全具备,似可作春秋时期的参考。

〔[16]〕以上史官名称零星见于《左传》、《国语》。

〔[17]〕《左传》僖公七年。

〔[18]〕《史记》卷五《秦本纪》。

〔[19]〕《国语》卷四《鲁语上》。

〔[20]〕《国语》卷三《周语下》。

〔[21]〕《国语》卷四《鲁语上》。

〔[22]〕《国语》卷十三《晋语七》。

〔[23]〕《国语》卷十八《楚语下》。

〔[24]〕《国语》卷十七《楚语上》。

〔[25]〕《国语》卷十七《楚语上》。

〔[26]〕括号内的解释据《国语》韦昭注并稍加润色。

〔[27]〕《左传》成公十四年、昭公三十一年。

〔[28]〕《孟子·滕文公下》。

〔[29]〕与《春秋》起到相同作用的还有《尚书》,但不如《春秋》为突出,此不备论。

〔[30]〕见《史记》卷一三0《太史公自序》。

〔[31]〕《史记》卷十四《十二诸侯年表序》。

〔[32]〕《史记》卷七六《虞卿列传》。

〔[33]〕《孟子·离娄下》。

〔[34]〕《论语·八佾》。

〔[35]〕《孟子·尽心下》。

〔[36]〕《韩非子·显学》。

〔[37]〕《论语·述而》。

先秦文学论文篇5

人文素养的积淀是教育效果的立体体现。人文素养包括历史的、社会的等诸方面的知识和修养,高中学生通过学习中国传统文化经典,影响到知、情、意、行诸方面。《先秦诸子散文选读》和相关资料的综合性学习,就是德育通过智育的手段进行的教化。通过《先秦诸子散文选读》的学习,学生的收获是多方面的。

一、学生知识系统化

课改之前的教材编排是诸子散文分散于教材各册中,诸子思想集中介绍。此种教学产生的效果是学生对诸子散文缺乏整体性的理解,对诸子思想的感受不深。比如孔子的思想核心是“仁”,仁者爱人。他主张积极入仕做官,提倡因材施教;要求忠君,仁义礼智孝;三人行必有我师,谦虚求学不耻下问,温故而知新,对诸子的性格更无从比较差异。选修课集中内容进行编排,加大了容量,学生有更多的空间了解诸子生活经历和思想甚至触摸诸子情感。引领学生学习此教材,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掌握,会形成体系。

先秦诸子生活的时代分裂战乱,现在乱世涌现了许多英雄,折射出不同灵魂的辉煌,却也成就了伟大的思想家。因为立场观点的迥异和环境时代的变迁,确立了他们各自的思想体系。

孔子、孟子、老子、庄子等人,体察社会众生,思考生存的道理,寻找和外界他人共存的方法。或在寂寞里悲悯众生,或在遥远处独善其身,或想通过王道解救民众,或向百姓宣讲真理,著书立说是最直接的途径。所以按照思想体系编排的诸子散文的教授和综合性学习,消除了时间的隔阂感,强化了感性的认识。通过学习,学生们评价孔子时候这样说:“他就像一个称职的班主任,提出种种苛刻的要求,限制着‘非’的言行”;“而庄子呢,就像心理辅导老师,告诉我们必须珍爱生命”;“孟子是一个精明的政客,很会讲话,他试图在成就‘王’的时候实行仁政”。引导学生走进那个时代,走进思想家的生活年代,了解百家争鸣的局面,在各种形式的学习中,让学生的知识储备形成体系,为思想的形成和深化奠定基础。

二、丰厚阅历,升华思想

先秦诸子的生活故事和思想发展历程,极具启发性,教育故事更能举一反三,经典的言论浓缩了生存哲理。比如“孟母三迁”、“庄子葬妻”、“韩非子说难”、“公西华侍坐”等等,提炼了多少人生的阅历和启发人深思的故事,那些讲述哲理的话语,千锤百炼,蕴含真知,意味深远。孔子的谆谆教导、墨子的句句号召、韩非子的犀利析理,即使放在今天,也吻合许多处事原则。当学习活动变成经典的还原,阅读著述品味哲人的思想,一言一行印证先哲的远见,古代的文化和现代的思想意识互为注解,传统与当下呼应,这些内容与思想教育结合,并设法激发学生情感,自然而然地提升学生的思想意识。那些左右言行的修养成分,比如,诚信从孔子困厄于陈蔡可以感悟其原则;人生的际遇从哀骀它的人际关系可以体会自我的言行;对社会的有用无用,从庄子对山中来的经历可以回味。学生的反应是,有些作文材料以前总是读不懂,或者在审题时候不深刻,现在写作文起来,材料多了,切入点也多了。而且想问题不再是一条道走到黑,辩证地看待问题总会看见意想不到的结果。先秦诸子的思想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大树,吃过它的果实后,再品周遭的社会百态,果然丰富异常而且滋味深厚了。

三、提高认知,增强表达

先秦诸子身为哲人都是社会学家,他们以自己的慧眼看待周遭的社会,衡量自己的力量和外界的关系。或勇于承担社会使命,或于黑暗里寻找自己灵魂的安放之地,或者联系弱小者来呼吁倡导自己感知到的真知灼见。他们要么把自己上演成一个传奇,自身就是一个寓言,如庄子;要么让自己成为一个隐者,飘然离去时口授玄机,如老子;要么让自己充当使者,周游列国传经诵道,如孔子;要么发奋从平凡中凭摇曳的笔触崛起,拿凡人的愚蠢幽凡人一默,如韩非子。这些文字自然合了理带了情,融汇了智慧。让终其一生的思想承载于薄薄书册,那些语言如河岸,思想如喷涌急下的流水,河岸自有其千姿百态,流水自有其波涛汹涌,阅读和学习必然能使学生深受启发。在品读后学习,在理解后说出,在捧腹大笑后总结,与个人行为后反思,那些写作技巧,点到却不点破的幽默,不合常理却合事理的分析,就在学生的积累里落地生根了。写作能力的提高,也就不言而喻了。学生作文里说“那些渐行渐远的身影,告诉我,生命终将而去,我不必追,也追不上,我只能看那些哲人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思想如羽毛般片片洒落。”

四、修正学生言行

中学生处于青春叛逆期,经济快速发展及多元文化的冲击和诱惑,都会让一些人行为出现偏激。其实探究其思想根源,就是因为对生活的认识有偏差,看得太远,杞人忧天,容易得过且过;看得太近,离经叛道,容易鲁莽从事。一旦事情猝不及防的发生,道德的考验又冲击底线,人生观和价值观尚且不全面,出错在所难免。先秦诸子的思想是学生的精神家园,与思想教育结合起来,引导学生掌握国情乡俗,校规人情,理解当代人人生的出发点,明确自己追求什么,恰切掌握“度”,说话恰切,处事平和,珍爱生命,关心他人,并将社会责任扛在自己肩上。观察学生在学习诸子散文后的表现,言行中多了些文化的味道,语言措辞交流方式有变,讲话能够引经据典,能够避免犯低级错误,也有同学崇尚诸子中某一人,能以其思想调整自己心态,修正了言行,弘扬了传统文明。

五、激发积极性、提高研究力

中学语文教学和文学研究历来是互不搭界,中学阶段的文言文学习,基本是以教学大纲要求的实词虚词入手,选一些经典的散文来学习。而选修课《先秦诸子散文》从思想体系入手编排材料,使文学直接走进“人学”,段与段,篇与篇都有内在联系。从经历中了解作者思想,从作品中印证作者思想,学生边学习叙事边议论,边挖掘材料边印证,化深奥为浅显,还不忘联系现实,寻找幽默,这样的研究性学习模式,值得提倡推广。同时,大量占有文言文材料,对文言文的阅读和理解自然提高不少,有同学已经尝试用文言文来写作文。

先秦文学论文篇6

论文摘要:先秦哲学是中国文化的发源地,本文从先秦诸子百家中的主要派别:儒、墨、法、道等诸家的学说来阐明中国文化的源头。

一般来说,人们称秦统一中国之前的哲学为先秦哲学。公元前221年秦王朝建立了统一的多民族的中央集权制的封建国家,基本完成了由奴隶制向封建制的过渡。在这个漫长的历史时期中,哲学思维从原始时代人们对精神和自然界关系问题的两种自发的对立倾向,经过殷周奴隶社会的天命神权论和早期阴阳、五行观念,发展到春秋战国时代的诸子百家之学,在剧烈的社会变动中形成了反映各阶级、阶层利益的各种对立的哲学体系和哲学派别。它们之间互相辩难,百家争鸣,成为中国哲学思想发展史上第一个辉煌时代。

春秋战国时期是中国文明的开拓、创新时代。当时,礼崩乐坏,天下大乱,诸侯争霸,列国交兵,忧国忧民的学者们有感于时局之不稳,纷纷提出自己的救世主张。他们或周游列国、献计献策,或退隐林下、聚徒讲学,或独善其身、著书立说。一时间,学派峰起,百家争鸣。特别是儒、道、墨、法、阴阳等学派系统地提出了自己的哲学思想和社会政治主张。这是中国古代一次思想大解放、大飞跃,一批哲人迸发出的原创性精神智慧,在中国文化史、东亚文化史乃至世界文化史上谱写了光辉灿烂的篇章。

《史记·太史公自序第七十》有载易大传:“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尝窃观阴阳之术,大祥而众忌讳,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儒者博而寡要,劳而少功,是以其事难尽从;然其序君臣父子之礼,列夫妇长幼之别,不可易也。墨者俭而难遵,是以其事不可遍循;然其疆本节用,不可废也。法家严而少恩;然其正君臣上下之分,不可改矣。名家使人俭而善失真;然其正名实,不可不察也。道家使人精神专一.动合无形.赡足万物。其为术也.因阴阳之大顺.采儒 墨之善,撮名法之要,与时迁移,应物变化,立俗施事,无所不宜,指约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则不然,以为人主天下之仪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随。如此则主劳而臣逸。至龄大道之要,去健羡,细聪明,释此而任术。夫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骚动,欲与天地长久,非所闻也。

夫阴阳四时、八位、十二度、二十四节各有教令,顺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则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天道之大经也,弗顺则无以为天下纲纪,故曰“四时之大顺,不可失也”。

夫儒者以六为法。六艺经传以千万数,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故曰“博而寡要,劳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虽百家弗能易也。

墨者亦尚尧舜道,言其德行曰:“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刮。食土篡,吸土刑,析粱之食,黎霍之羹。夏日葛衣,冬日鹿裘。”其送死,桐棺三寸,举音不尽其哀。教丧礼,必以此为万民之率。使天下法若此,则尊卑无别也。夫世异时移,事业不必同,故曰“俭而难遵”。要曰疆本节用,则人给家足之道也。此墨子之所长,虽百长弗 能废也。

法家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朴法,则亲亲尊尊之 恩绝矣。可以行一时之计,而不可长用也,故曰“严而少恩”。若尊主卑臣,明分职不得相逾越,虽百家弗能改也。

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专决砖名而失人情,故曰“使人俭而善失真”,若夫控名责实,参伍不失,此不可不察也。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执,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J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有法无法,因时为业;有度无度,因物与合。故曰“圣人不朽,时变是守。虚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纲”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实中其声者谓之端,实不中其声者谓之簌。簌言不听,奸乃不生,贤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翟天下,复反无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则竭,形大劳则敝,形神离则死。死者不可复生,离者不可复返,故圣人重之。由是观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何由哉?

由于他们的出身不同,立场不同,因而在解决或回答:现实问题时,提出的政治主张和要求也尽不同,他们著书立说,虽然各有优缺,但是为我们留下了宝贵且丰富的文化遗产。

他们面对社会的大变革,诸侯争霸,群雄割据,战争频仍,连年不绝。而社会变革的剧烈,也正因为各诸侯国力争霸主地位,以主宰中国,所以采取了种种政治和经济的改革措施,富国强兵,励精图治,推动了社会的快速向前发展。与此同时,诸子百家之说应运而生,“九流”、“十家”异说纷呈,学术思想空前活跃。因此,先秦这个大动荡的时期,成为中国古代社会大变革时期,同时成为雅斯贝斯称之为“轴心时代”的历史分界线。“轴心时代”不仅是一种有说服力的新的史学观念,而且这种理论为所有历史学提供了一个新的视野。在中国,“轴心时代”大致相当于春秋战国时期。这一时期,中国古代学术思想空前繁荣,诸子峰起,百家争鸣,出现了儒、墨、道、法、名等许多学派,产生了孔子、老子、墨子、孟子、庄子、孙子、杨朱、惠 施、公孙龙、商鞍、申不害、荀子、邹衍、韩非子、李斯等一 大批思想家。

我国今日的思想,试默察之,无不有先秦学术之成分在其中者。不知本原者,必不能知其支流。欲知后世之学术思想者,先秦诸子之学则不可不知也。也就是说,先秦哲学是中国哲学的发端,是形成学派和建立哲学体系的重要历史时期,具有自己的历史特点。它广泛地探讨了宇宙本原和自然规律问题、天人关系问题、人性善恶问题、认识论和逻辑学问题等,把哲学研究伸展到各个领域和各个方面,内容极为丰富,已包含着以后各个历史时期各种哲学观点的胚胎和萌芽,对中国哲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就其探讨问题的广度和深度而言,可以和古希腊哲学相媲美,是中国亦是世界哲学史上的灿烂篇章。

我国学术,大略可以分为七个时期:先秦之世,诸子百家之学,两汉之儒学,魏晋以后之玄学,南北朝、隋唐之佛学,宋明之理学,清代之汉学,现今所谓新学。七者之中,两汉、魏晋不过承袭古人,佛学受诸印度,理学家虽辟佛,实于佛学人之甚深,清代汉学,考证之法甚精,而于主义无所创辟,最近新说,则又受诸欧美者也。历代学术,纯为我所自创者,实止先秦之学耳。(吕思勉,《先秦学术概论》)

先秦文学论文篇7

【关键词】夏商周;礼乐文化;中国美学;先秦两汉美学

中国素有“礼仪之邦”的美誉,礼乐文化构成了中国文化的核心内容。唐代孔颖达指出:“中国有礼义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华、夏一也。”夏商周三代又是礼乐文化形成并且走向成熟的时期,礼乐文化于殷商特别是周代之盛行可谓广,影响可谓深。礼乐文化作为先秦社会生活各个方面所遵循的一种文化,必影响其所处时代的审美风尚。

一、礼乐文化释义及礼乐文化的渊源

礼乐文化是一个综合性的概念,包括礼仪、礼乐和礼器。礼仪包括礼义和礼制,礼义即“礼”之本体,周代以“德”为礼之本体,后世有“变礼”之说,就是对礼的本体进行重新阐释;礼制就是“礼”的规范制度,这里的规范制度指的是“礼”的践行方面的内容。

礼乐文化深深根植于中国古代文明的文化土壤中,它形成于中国古代夏商周三代,主要分为礼和乐。礼乐的起源与人类文明的演进是同步的。《礼记·礼运篇》说:“夫礼之初,始诸饮食。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杯饮,贵桴而上鼓,犹可以致其敬于鬼神。”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早在原始社会,初民生活中已有礼的萌芽;礼乐并不是三代才开始有的,而是人类文明长期演进的结果。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唐虞时代已初具礼乐,如尧命舜摄政,“修五礼”。舜命伯夷典三礼,为秩宗;夔典乐,教胄子,习诗歌。

二、夏商周礼乐文化的嬗变历程

礼乐文化形成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分为礼和乐。礼作为古代政府统治的手段,主要通过音乐的节拍、韵律,舞蹈来约束人的行为规范,乐主要通过文化思想控制、引导人的内心,使政府的统治能够稳定。作为有文字可考的华夏文明的源头,史学家们深入研究夏、商、周三代,试图还原当时真实的历史场景和人们生活的基本方式。在孔子看来,夏、商、周三代之礼一脉相承,而《周礼》则是集其大成者。孔子认为“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通过周公的制礼作乐,中国古代的礼乐文化传统最终得以定型和成熟。

中国古代的礼乐文明是在周代形成和完备起来的,因为这时不仅形成了系统的礼乐制度,而且赋予礼乐以丰富的人文内涵。周代形成的冠、婚、丧、祭、朝、聘、乡、射以及职官制度等礼仪、礼制和礼义,主要保存于流传至今的儒家经典《仪礼》、《周礼》、《礼记》等三礼之中。周代盛行的“六代之乐”及乐德、乐语、乐舞等内容本记于《乐经》,然《乐经》“失于秦火”;好在“礼乐相须以为用”,不少乐制的内容可以在“三礼”中的礼仪制度中看到,而专述乐义的《乐记》也保存在《礼记》之中。

三、夏商周礼乐文化的特性和功能

三代礼乐文化中,一个重要的审美维度就是在礼节仪式中个体所表现出来的仪表和风范。儒家所仪表又可分为仪态和仪容,仪态包括人在推崇的坐仪、立仪、行仪、跪揖之仪以及授受之仪等;仪容中分为容貌、服饰和神态。这些外在的形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是讲究符合“中”,《礼记》中定下了许多标准来规定如何持中,符合“中”的行为就是君子之行,被认为是好的、文雅的,更被推崇为美。这里的“中”的含义即是我们所讲“宜”的一种审美内涵。

“乐”是夏商周礼仪文化的两个核心之一,先秦社会在对音乐的选择上受到了礼乐文化的影响,形成了有节制、庄重典雅,追求中和的“乐”。由野蛮社会直接表露情感的“音”到礼乐制度下的“乐”,经过形式上的加工和圣贤先王的筛选,最终得到符合礼制的“乐”,使之成为“通伦理”之音。指出好的“乐”不是追求 “极音”,不是音乐性和旋律感,也不是传情达意的到位和张扬,而是达到一种精神上的净化和情感上的延续,从而使人心趋于平和宁静,社会趋于和谐友善,政治

于和平安定。“文”与“质”是中国古代思想史中两个最基本的概念,它往往包含着一个时代的整体面貌和特征。古人喜欢用“文”、“质”来概括一个朝代的时代风尚,从“夏尚忠,殷尚鬼”到“周尚文”,“文”与“质”两个概念之包罗万象,所以三代礼乐文化又可以归结为“重文尚质”的审美取向。

四、三代礼乐文化对先秦、两汉美学思想的影响

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的特色是突出的,这种特色既反映了三代社会刚从原始社会脱胎出来,身上还不可避免地带有原始文化和原始习俗的某些影响,又体现了华夏民族进入文明以后所具有的文化心理素质。这种素质表现在当时人们的价值观念、审美观点、理想追求和生活习俗等各个方面,也表现在各个具体的文化领域中。由于这些特色及表现这些特色的文化领域的建立,我们认为,作为一个民族的审美文化体系算是基本形成了。虽然它还有待于发展,但总算给以后整个中国古代美学史的发展打下了基础,也为其规定了基本的调门。

三代代礼乐文化所产生的“宜”“和”“重文尚质”的美学思想对先秦、两汉影响极深,从时间上讲,对春秋战国、秦汉等大一统的时代都具有深远的影响;从艺术上,对后世诗歌、绘画、书法、建筑、音乐都有影响;从道德上讲,对后世的君子品格、风骨、文人士大夫品格都具有一定的影响;从社会伦理上讲,对后世的中庸思想、“和”的思想、“仁”的思想影响深远。可以说中华文明的起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中国古典美学也发源于三代礼乐文化的审美思想。研究中国礼乐文化的审美蕴涵,可以夏商周三代为基点,更好的理解儒家文化的渊源,将中国古代美学史向前推延,明确中国文化的聚变时期在于夏商周之际,中国审美的聚变时期也在于夏商周时期。可以说,中国美学史要以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所派生出的审美思想为起点抒写,中国古代美学诞生的文化土壤肇始于夏商周三代礼乐文化并且得以滥觞。

【参考文献】

[1]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尚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2]李学勤.十三经注疏·礼记[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李学勤.十三经注疏·仪礼[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4]李学勤.十三经注疏·周礼[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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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司马迁.史记[m].北京: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4.

先秦文学论文篇8

【摘要】在中国美学史上,由于魏晋六朝这一时期是中国的美学思想大转折的关键,这一时代的诗歌绘画都对以后的艺术发展起了重要的作用,因此对于美学史的研究往往就跳过了对先秦和汉代的美学思想的研究而直接从魏晋六朝开始。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到汉代,曾存在过丰富的美学思想,并且这些思想与六朝以后有很大的不同,这些都能从出土的文物器具和古代的文献资料中得以验证。他们将美的理解倾注于被塑造的物体,即工艺品、古代文献上,从而得到美与工艺、文学相结合的成就。

【关键词】美学;先秦;工艺美术;古代哲学;文学

一、学习中国美学思想时需把握的特点

讨论美学思想学习的特点前我们要先明确一点,即美学与美学思想是不同的,朱光潜在其晚年著作《美学拾穗集》里,作出了这样一种用语上的区分:“美学”与“美学思想”。他认为, 1750 年鲍姆加登的《美学》这本书出版,“美学”才成为一门独立科学, 而“美学思想”却与“人类历史一样的古老”。在中国漫长的历史上,美学作为学科的时间并不很长久,但美学思想却一直都存在,无论是魏晋六朝时代的诗歌、绘画还是书法,比如谢灵运、顾恺之、王羲之等人的作品,对于后世艺术的发展起着非常重要的启示作用。而这个时代所酝酿的各种艺术理论,如钟嵘的《诗品》、陆机的《文赋》等都为后世的文学、绘画理论奠定了基础。正因如此,过去对于美学思想的研究就从魏晋六朝开始。而先秦两汉时的美学思想则并不为大多数人所熟悉。其实从新石器时代一直到汉代这段时间里,美学思想也曾如花朵般静静绽放过,并且这些思想有着自身独特的魅力,影响着后世。因此,为了对中国的美学思想有更全面与深刻的了解,我们在学习美学思想的时候就要注意两个特点:第一,中国历史上,美学思想不仅仅是存在于哲学作品中,而且历代的诗人、建筑学家、画家……所留下的各种理论中也都有丰富的美学思想。这样就要求我们在学习美学思想时要开阔眼界,广泛涉猎,搜寻更丰富的材料来分析研究;第二,各门传统艺术,比如绘画、诗文、戏剧、建筑等各自都有自己的独特体系,而且各门艺术间相互影响,有时候甚至会相互包含。因此,在学习美学思想时要充分认识到各门艺术之间的相同之处和相通之处。只有这样才能让中国美学思想研究的难处变为它的优越之处,并且赋予这一研究更特殊的意趣。

二、先秦时期的工艺美术及其中体现的美学思想

中国有着五千多年的悠久历史,若论造物工艺甚至可以追溯到距今数十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那时由于生活的需要,人类对各类的石、骨、角进行加工制作,并在这一过程中在脑子里逐渐形成了成熟的器物形态,形成了造型的观念。

先秦时期的雕刻艺术充分展示了古人对于美的追求。如广东省曲江县马坝镇石峡遗址出土的几件玉琮,其中一件就是在简单的转动轴上机械操作得来的,这证明当时的人类已有了简单的玉饰钻孔打磨的技艺了,并且对于玉饰的造型有所考虑,尽管只是处于极简的形态。到了商周时代玉器的制作则不仅是只考虑其用途,其外形也更加精美,如河南殷商妇好墓中出土的755 件玉器,有各种礼器、柄形器及配饰等,其中多是平雕、圆雕的动物、人物,形象生动,线条流畅。

先秦时代的陶器制作也是艺术与美学的巧妙结合。人们在打磨光滑的陶坯上以天然矿物颜料描绘,再经高温煅烧,经过这般制作纹饰色彩愈加鲜艳,与器物的造型形成高度统一,从而达到了美化装饰的效果。原始陶器的造型并没有很大的突破,直到快轮工艺的出现,陶器的造型才发生了重大变化。如龙山文化黑陶中的“蛋壳陶杯”,造型挺拔规整,器壁匀薄。这一时期的陶器造型技艺均是原始审美进一步发展的体现,因为人们不仅表现了高度的技巧,同时还表现了他们自身的艺术构思以及对美的理想追求。陶器在商代后的发展,又出现了贵族专供的高级陶器,如白陶,是由高岭土烧制而成的,扣之有声,色泽皎洁,代表着当时制陶工艺的最高水平,也是我国瓷器的前身。在这些陶器的制作中,工匠们从技术结构的设计到外形的设计都必须达到合理、美观,这就要求他们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思维艺术使得作品既要体现出工艺美、形式美,又要具备时代的特色。因此在先秦陶器制作工艺中,美学思想始终贯穿其中,美与生活在工艺文化中相互结合,相互发展。

青铜器是先秦时期人们的又一重要发明,主要是利用采冶或铸造的方法制作。青铜礼器的制作在商代可以说是达到了较高的水平,如1939 年河南安阳殷墟出土的“司母戊大方鼎”做工极其考究。《周礼·考工记》中记载:“六分其金,而锡居其一,谓之钟鼎之齐(剂)。”即铸造钟鼎一类的器物,铜与锡的比例应为6 : 1( 铜占85 .7% ,锡占14 . 3% ) ,这样可使器物呈橙黄色,比较美观,并且可以敲击出美妙的音响。由此可见,古人在青铜器的制作中,首先考虑的是其造型、色彩是否符合审美,然后在此基础之上追求更高的理想即创造新技法力求使青铜器的敲击声响亦达美境。

先秦时期虽无明确美学思想提出,但每个人、每件工艺作品都以自己独特的方式推动着社会的进步、观念的发展、新作品的创作。而通过对各种新作品的外形、原料、合理性的考虑,工匠们在先秦工艺作品中不断融合了文化的精髓以及审美的观念,从而使每件作品都成为了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的艺术品。

三、古代哲学文学及其中体现的美学思想

中国古代人民不仅在创造新式器具上展示了高超的技艺,在哲学文学方面也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与体验。在先秦时期就有许多著名的哲学家,他们在自己的人生哲理中不可或缺的都有探讨关于美的问题,谈到对艺术的理解。其中道家学派的代表庄子、儒家学派的代表孔子和孟子,以及先秦著作《淮南子》《礼记》等都提出了各自对于艺术及美的个性理解,比如孔子善用绘画来比喻礼,用雕刻来比喻教育。当然中国哲人的思想中体现的美学思想与西方哲学中的美学有着相当大的悬殊,中国古人惯以自身的生活与自然结合的体验而得出哲理,而西方人则非亲身感受,而是根据已有的经验规则利用严密的逻辑来演绎推导出观念与哲学体系。在先秦诸子哲文中我们不难看出中国古人的哲学思想中有着与自然相契合的浑然天成的大气之美,即美学中的“自得”思想。从美学的角度看,“自得”意味着审美体验的超越前人,不依藩篱,更意味着个性的独立,破除已为僵硬外壳的既成模式。当这种自得思想被先秦诸子百家所吸收后,表现出来的就是两种观点,第一种是孔子之类的“仁者乐山,智者乐水”此类尊重艺术尊重美,寻求礼乐的本质和根源,于自然之中体验大道而得真理。另一类则是墨子、庄子之类的“非乐”、“见独”思想,他们对于艺术与美持有的是一种否定、批判的态度,认为对于艺术与美的追求是物质欲望的表现,应该坚持精神的朴素与升华。但是一言以蔽之,无论是尊重美和艺术,积极探寻美,还是持否定批判的态度,都为先秦时期中国美学思想的发展提供了动力,对后世有着极其重要的影响。

四、总结

中国历史的划分使得中国美学的研究呈现出阶段性,先秦时期中国虽未正式出现美学的分类,但美学思想已然萌发。诸子百家常用艺术作比喻来阐释自己的哲学思想,与此同时,他们的思想对后世的艺术创作也有很大的影响。在工艺品中所表现的无论是《考工记》中所形容的错彩镂金、雕缋满眼的一种状态,还是魏晋六朝之后“初发芙蓉”以素为美的理想追求,都是中国古人对美的感悟与理解。乃至后世其与文学、绘画等艺术形式重叠交织共同演变发展出今时中国的独特美学思想。可见,先秦时期的工艺美术与哲学、文学是中国美学史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参考文献:

[1]朱光潜《美学拾穗集》.百花出版社,1980.8页.

[2]范琪. 论先秦工艺文化中的科技与艺术.焦作大学学报,2011 年第4 期.

[3]宗白华.《美学散步》. 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3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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